002 台长嘉奖令

第二天，吴楚楚一回台就求见许台长，把曲一锋的威胁上报领导。“嗯，你当初为什么不用笔名？”许台皱起了眉头。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他居然问她这个？每期节目出街，手持话筒面对疑犯的，不都是她？难道疑罪犯家属没长眼睛吗？

他继续说：“对你这一段时间的工作，台里是满意的。这个案子也差不多了，要不，你暂时休息下，避一避风头。”
有什么用？她绝望地想。死刑犯家属已经放言要她负责，她在这节骨眼上脱离组织，继续“雪藏”，只会让自己再次沦为孤家寡人，更易成为别人的靶子。“不，我不需要休息。”

“我准备颁发台长嘉奖令，表彰你们《法制纵横》在‘4·11’大案中的出色表现。”
她看着那对以精明犀利著称的老眼，多想说“不”，我不需要表扬，我需要的是组织的保护！难道他也像曲一锋那厮，以为她干得如此卖力只是为了出风头，当焦点，其实她是出于职业精神啊！他怎么还这样坐着？他代表的不是他本人，而是组织，是这个异域它乡对她这个外来妹的态度啊！

“谢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她点点头，起身走了。

她腾云驾雾地走着，觉得自己独自走到一座独木桥上了，桥面摇摇晃晃，桥下是迷津万丈。

下午，《台长嘉奖令》果然颁发了，各层楼走廊的宣传栏里，那张粉红的4A纸甚是引人注目。在新闻部的业务会上，秦军也顺便夸奖了栏目组。

这种会一两个月才开一次，因为大家每天的工作都排得满满的，有时还要加班，开会就得占用大家的下班时间，所以这种会严格遵循有的放矢、言简意赅之类标准。照例是老秦讲了一番上头的指示及存在问题，各栏目负责人在下面用笔唰唰地记，一切似模似样，直到最后秦军笑嘻嘻地扯到台长嘉奖令：

“《法制纵横》干得漂亮！在‘4·11’大案的采访中，无论跟境内还是境外的媒体比，我们都保住了本土主流媒体的颜面。”

其它同事遂纷纷发言，虽然仍是延继老秦的话题，但也夹杂了不少“八卦”心态：“那个曲艳可不是省油的灯，楚楚居然能得到她的信任，对她进行多次采访”，“听讲线索还是《商报》那边透露的，他们的宋总编，现在还在悔得吐血呢”，“现在我每天也在守电视，尽看你们的跟踪报道了”……

别看秦军主持业务会，表扬起栏目组来有板有眼，私下里，他却是另一套说法。会后大家开到大排档聚餐，老秦两杯啤酒下肚，眯着眼睛，对着几位同事吹开了：

“瞧瞧他们那拨人，今天也招聘，明天也招聘，都招了些什么人？瞧我老秦出马，招来的又是什么人？”他摇头晃脑，吟起“古有伯乐，后有千里马”之类的，大伙儿相视而嘻，知道头儿醉了。

一连几天，阮志强进进出出都哼着歌，兴奋得像中了头彩。但吴楚楚一直沉默着，按部就班地做着该做的事。太阳高而远，已经失去夏日的热烈。曲一锋的诅咒被秋风的凉意挟裹，洋溢在楚楚四周。庄婷替她怛心，建议她报警，但是她分明正常地往返于单位及宿舍之间，曲一锋影迹全无。

她想，也许是我和庄婷多虑了。就为采访对象家属一时的口不择言，便去请求警方保护，似乎有点草木皆兵。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栏目组按市公商局的要求，跟进他们的执法大行动。行动队所到之所，一大批假酒、假烟，假盐、假糖、假耐克、假奶粉……纷纷被收缴，一批黑诊所、黑作坊、无照摊档纷纷关闭。楚楚每天都在殚精竭虑，如何用提问绕出制假者的真话，如何用镜头把查处过程讲得曲折些，生动些……

渐渐地，她不光忘了曲一锋的恫吓，连曲艳都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