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此刻的西沧众人都在查看着那张略大的地图,脸色也都变得阴沉了起来。若是他们接受了这张地图所预示的含义,那么就相当于把沧北山谷拱手让给了漠北。
沈庆尚看着东门轩淡然的神情,心里莫名地紧张了一下。他太熟悉东门轩了,他太过明白那笑容背后的含义了。他谨慎地看了看范庆,范庆也了解了他的意思。
“东门大人,这是何意?”洛昭辰明知故问道。他很清楚东门轩此时拿出这样一幅地图的意图,但是他不能说明白。
东门轩没有说话,百里君翡笑着回应道:“自然是太子殿下所看到的这样。”他上午在太子府的时候,便看着洛昭辰很是不爽了。因为上午并不能表现出来,此刻的反应才有些过激。
“安王殿下稍安勿躁,这幅地图自然是要太子殿下认真看清楚的。”东门轩淡淡地回答道。他难得发现百里君翡对洛昭辰的略微敌意,而不管这敌意是为什么而起,对漠北的政局都不是一件坏事。
西沧风头正盛的二皇子洛昭翼有漠北的血统,如果不是为了制衡,西沧皇帝根本就不会扶持他。西沧皇子不多,且储君已立,皇室里没有了漠北的那么多的斗争。虽然漠北的祖训可以让即位的漠北皇有着最强的野心和决心,但这样过多的内耗对国本无礼。如果这个闲散的安王爷可以对他国皇子抱有敌意,那么便会努力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况且,陛下似乎并没有放弃这个已经被封王的皇子。
百里君翡摆弄着手里的茶杯,好像这个茶杯的模样比此刻西沧众人的模样更为出众。他对于这次的结果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揽下户部的事,这出使的事情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况且现在国内各皇子斗争加剧,自己被派遣出使倒是个不错的差事。
百里君翡不会想到自己之所以可以出使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父皇想要扶持自己。漠北皇室有那么多年轻有为的皇子,自己不过是台面上的一颗尘埃。
在遥远的漠北皇城,正在处理政事的百里孤云突然地打了一个喷嚏。一旁服侍的内侍官着急地询问,却只看到百里孤云摆了摆手。他看着手里的奏折,想着早朝时众臣讨论的事情。自己本就没有指望着百里君翡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漠北的土地都是每一任漠北皇一寸一寸地取得的。若不是千里冰封,漠北铁骑早已经踏平了小小的封国。
“陛下,喝口茶吧。”一旁的内侍官看百里孤云放下手里的奏折说道。
“不必了。”百里孤云摆了摆手,又继续拿起手里的奏折。
有一种沉默在悄悄地蔓延,它蔓延到每个人的身上,压抑着人们的心脏。沈庆尚看着众人的脸色,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如此咄咄逼人的东门轩并不常见,如此反常便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东门大人,这幅地图,西沧不能接受。”沈庆尚想了想开口说道。他刚刚已经和范庆做了简单的交流,这幅图是众人都不可以接受的。
听了沈庆尚的话,东门轩和百里君翡都没有接话。一旁站着的陆英和江流简单地交流着,他们本就是同一届的考生,自然是相识的。
“江大人怎么看这件事?”陆英轻声问道。
江流面露惊讶的表情:“陆大人为何会问下官?”
“你是礼部的侍郎,又是沈尚书的直属手下,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了解一点的。”陆英轻声解释道。江流和他是同一届的考生,只不过自己被皇帝陛下委任为太子少傅,早早地远离了官场。
“陆大人不要取笑在下了,下官只是跟在沈尚书身后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罢了。这样接待使臣的事情,下官还没有理解透彻。”江流很是谦虚地说道。他不知道陆英为什么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但是少年成名的陆英,自己还是只能仰望。
“沈尚书一般不收徒弟,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你其实很优秀,真的。”陆英丢下这样一段话,便走到了洛昭辰的身边。他显然看出洛昭辰皱起的眉头,现在也正是关键的时候。
江流站在原地,看着一身青色官服的陆英飘然离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变得清明了起来,好像一直压抑着他的石头被搬开了。其实,我们从来不是敌人,江流喃喃地说道。
陆英走到洛昭辰的身边,自然是看到了案几上的地图。他皱了皱眉头,便轻声说道:“殿下,不破不立。”
洛昭辰听了陆英的话,点了点头。他缓缓地开口道:“东门大人似乎还没有说出漠北的想法。”
东门轩对于洛昭辰的话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样。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身穿深紫色华服,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模样。但他对于问题的看法便和很多人不一样,这一点在上午根本没有体现出来。
“这幅图,便是漠北的想法。”东门轩淡淡地说道。一旁的百里君翡并没有表示出异议,他本就应该表现出一个闲散王爷应该有的模样。
“东门大人似乎并不清楚此刻六国的局势?”洛昭辰淡淡地回应道。他虽然不想表示出和东澜的联姻关系,但如果漠北真的撕破条约,自己也只能求取东澜的帮助。
东门轩笑了笑,他知道洛昭辰说的是什么意思。西沧的太子妃是东澜的北疆公主,也是封国唯一的嫡公主。若是西沧向两国求援,说不定可以得到两国的援助。这样的情形对于漠北来说,便是一件很严峻的事情了。
百里君翡突然想到封馨月的身份,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如果漠北和西沧开战,东澜和封国的加入会瞬间改变格局。他沉声说道:“太子殿下的意思,似乎并不在意两国之间的交好?”
“怎么会?”洛昭辰笑道,“在下怎么会不在意两国的情谊。若是不在意两国的情谊,便不会在这里和两位使臣交流了。”
东门轩放下手里的茶杯,缓缓地开口道:“太子殿下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再次出使东澜,想必您的颜面也不好看。漠北本着与西沧交好的想法,派遣使臣来访西沧。正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太子殿下若是因为这样而伤害了两国的友谊,那么岂不是得不偿失?”
洛昭辰听了东门轩的话,心里也有了淡淡的怀疑。若是西沧与漠北交战,东澜却作壁上观的话,那么对西沧来说,便是得不偿失。洛昭辰盯着地图出神,忽然想起了封馨月的那句“一定要守下沧北山谷”的叮嘱。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有这么明确的要求,之前一直都是不在意的模样。
太子府西苑书房里,封馨月倚在窗边,看着墙角盛放的芍药。那花像极了自己裙摆上的牡丹,却没有牡丹那娇惯的性子。封馨月看着那开的肆意的朱红色花朵,心里隐隐的担忧着。从那一夜过后,再也没有什么花可以如同那夜里盛开在雪上的一样妖冶。
“沧北山谷里,有父兄流干的鲜血,还是龙启将士未曾被细心掩埋的身躯。如果它丢了,那么便是逆天而行也要夺回了。”封馨月轻声郑重地对自己说道。
南山翁刚走进西苑的时候,便看到正对着一丛芍药出神的封馨月。他看了看,便走进了书房。西苑的书房格局极小,比起东苑的硕大的地方。西苑一直是封馨月起居的地方,她在书房的时间自然是没有多少的。
“你的院子里怎么会有这种花?不应该。”南山翁开口说道。封馨月是太子妃,按理说这院子里的应该是牡丹才对。
“这花有什么不好吗?”封馨月开口询问道。前世在苏府的时候,母亲种了一架的蔷薇,而嫂子却出奇地喜欢芍药。哥哥住的院子里,被嫂子种满了芍药花。花开的时候一朵一朵的,像是情人留下的泪水。
南山翁笑着回答道:“没有什么不好,你喜欢便是好的。”他的手里提着一小盒的点心,是刚刚出门为封馨月买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封馨月幽幽地开口问道。她看到了南山翁手里的点心,是寻常喜欢的那一家。或许是天然娃娃脸的原因,从他的脸上看不出目的。
南山翁朱玉般的小脸变得微红:“月月,我怎么会有什么秘密。”他说完便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一只瓷碟,把手里提着的点心摆放好,放到了封馨月一旁的案几上。这一切好像是寻常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封馨月没有再看南山翁,她的思绪越飘越远,一直到遥远的天边。
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追根究底的去询问,若是追根究底,或许很多东西便失去了。这句话在很久之后,封馨月才完全的明白;虽然在当时,她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