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摊牌

现在，杨云帆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那是台里让他代理新闻部副主任，专门拨给他的。新闻部副主任办公室左边是秦军的主任办公室，右边是《法制纵横》栏目组办公室，杨云帆、吴楚楚仍旧打着谈工作的幌子，在他们的两个办公室之间出出进进。饶是秦军精明能干，饶是老记们鼻子长长，大家都在绕着每天的新闻转，谁也没嗅出《法制纵横》的头儿跟下属之间的私情。
 坐在大班椅上，召集大家集思广益，发号施令，看各路记者受命而去，看大家每天的战果在当天的新闻栏目中播出……那种感觉真是爽极了。大学毕业五年，终于坐到这个位置，杨云帆才暗自庆幸：南下这条路是走对了。事业上，他在新闻部已是一人之下，数十人之上；感情上，得与知心爱人双栖双飞。虽然他仍找不到机会跟张莉摊牌，但杨云帆认为，这年头男人移情别恋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张莉在南粤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有这个心理承受力。

张莉呢，一直忙着筹备她的梦幻婚礼，将杨云帆的久不照面视为升职后的忙碌，她以为即将进入围城的男人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直到她叫杨云帆回家看她选中的楼盘那晚，她才跟准新郎照面。他瘦了些，目光闪烁不定，人倒是神清气爽。

她骂道：“这阵死哪去了？我有一个世纪没见你了。”

她想着，当她把新房的规划图拿出来，变魔术般亮在他眼前时，他那表情……心中暗自得意。

却见他轻叹一声，沉重地坐下来，掏出一支555香烟，皱眉抽了几口，似乎下定了决心，艰涩地说：“对不起，阿莉，我爱上了别人，我们分手吧。”
 张莉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这青春相伴山盟海誓的恋人，七个寒来暑往她一直纵容着呵护着的男人，居然要抛弃她？她盯着杨云帆那一张一合的嘴唇，脑子里嗡嗡作响，魇住了。

一个奇怪的声音在说：“对不起，你会找到比我更优秀的男朋友。”
她手上的楼盘图纸落了一地，只顾住问：“为什么？为什么？”

他无言以对，只说：“阿莉，我决定搬出去了，对不起。”

她呆怔良久，才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天都去试婚纱了，现在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我做错了什么？”

他干巴巴地说：“你没错，全是我的错，我爱上了别人。”

“她是谁？”
“跟她没关系，全是我的错。”

张莉茫然地瞧着天花板，不得不承认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她知道他的内疚和尴尬，更知道他投奔新感情一往无前的决心，——所以，这个人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人，那个不在乎别人的感受、敢想敢干的人，那两片奇怪翕动的唇还是他的唇。可是她却额角发汗，心中狂跳，好似没丝毫准备的学生被拉入考场，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她心中酸楚难当，抖着嘴唇说：“我只想知道，我们七年的感情到底败给了谁？”

杨云帆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一额头汗。

他想：罢罢罢，总是要见面的，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让她彻底死心，于是紧捏指关节，苍白着脸，吐出三个字：

“吴楚楚。”
 她哈哈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叫道：“张莉，你这大傻瓜！”
他没再解释，因为说什么也填补不了她心上的伤口，只是说：“对不起，祝你幸福。”

他走进卧室，拖着家里那个最大的旅行袋，——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几时已收拾停当，然后，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也许应当扑上去，拉住他，哭着要他留下来；也许该将茶几上那杯茶掷到他身上；要不，给他一记耳光也好……偏她呆呆的，似受了魔咒，一动也动不了。直到门“嘭”地一响，接着他下楼梯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她才自喉咙发出一串混浊的声音，尖声痛哭起来。

张莉是个不认输的人，尽管在杨云帆眼里这事已经了结，可是在她眼里，事情尚没到最后一步，所以还能控制情绪。她想，这该死的陈世美，就是吃定了我好面子这个弱点。

杨云帆搬走之后，她仍然不肯承认失败，她尚要顾及副主任的颜面，给他们的感情留个余地。她坚信只要那个背信弃义的第三者退出，他和她的婚礼仍会如常举行。

她一定要跟吴楚楚当面谈谈，她究竟哪点对不起她，这两面三刀的小贱人，居然挖姐妹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