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初尝战果

《厂规岂能凌架法律之上》播完了，吴楚楚、庄婷都没说话，客厅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庄婷知道，这期节目能成功播出意味着什么：吴楚楚不光顺利通过了她的实习期，还成电视台的女英雄了！

她就是政法线敢啃硬骨头的花木兰，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挡她，成为南滨台第一主播了。

几上的电话响了，庄婷推了推楚楚：“十九是找你的。”

楚楚拿起话筒：“晚上好，我是吴楚楚，你找谁？”

“谢谢你，楚楚姐，”田凤珍在电话那头激动地嚷，“我和朋友们刚看完节目，拍得太好了！你们让我们觉得这世上还有公道，你们让我们觉得法律还是有用的……我不知道怎么说了，请你接受我真心的感激！”

“不用谢，这是我们的工作”，女孩子的快乐深深地感染了楚楚，她心中百感交集，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你要好好保重，相信法律，你的事，我们会继续关注。”

她听任田凤珍激情膨湃地抒发了一通她的观后感，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她刚对话筒说“你好，我是吴楚楚”，那头一个男声便连珠炮般地说开了：“漂亮，干得太漂亮了！吴楚楚，我当初真是看走眼了……”

这热情似火的家伙，居然是她的前上司“急时雨”！当领导的人颐指气使惯了，加上宋姜本是个感情冲动自我中心的人，他居然一句“看走了眼”，便将对吴楚楚的伤害一笔带过，跑来谈合作了。

他“啧啧”连声：

“在《劳动法》颁布周年之际推出这个个案，真及时啊，太及时了！这个题材你们是怎么搞到的？特别是那个厂长耍横的画面，绝了！我要派个记者过来，采访你们这期节目的台前幕后。楚楚啊，我可以给你的访谈配上靓照，来个大整版……”

这个谁有独家猛料谁就是老大的传媒江湖，现在又把吴楚楚抱在怀里了。楚楚倾听着老宋对自己近乎讨好的夸奖，心中既得意又伤感，对比在《南滨商报》时出的洋相，这一次的胜利让她扬眉吐气。
 可她婉拒跟前上司冰释前嫌，携手双嬴，她知道这样感情用事，在老宋眼里又是傻事一桩，可她无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举成名，有何感想？”庄婷笑着问。
 “这期节目风波不断，我现在已经麻木了，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要不，我们去宵夜，一起喝点东西庆祝下？”

“我什么也吃不下，”楚楚将庄婷买的那瓶“青岛啤酒”喝了一口，呻吟着说，“我觉得全身软软的，好像那种绷了太久的橡皮筯，拉得太久以致松弛了，我想好好睡一觉，可好像又没什么睡意。”

“亲爱的，你这一周都太紧张了。”

“我一直在怛惊受害。”她往沙发上一仰，呻吟着说：“你晓得当一个人的话语权，竟能影响到别人的生活乃至人生观时，这人的心里压力有多大吗？还有那个厂长，冲我又喷烟圈又骂娘，嚣张得很！”

“得罪这样的地头蛇，你不怕吗？”

“怕什么。我还在播出之前给他电话，通知他收看，让他好好瞧瞧他的表演，让这种地头蛇以后跟媒体打交道时，收敛点！”

“这招太损了！亲爱的，你平时很淑女的啊，想不到也可以那么坏！”

吴楚楚“咕咕“地喝了几口酒，仍然沉浸在兴奋中：

“可惜你没看到，我给齐大力打电话时，新闻部那帮家伙的样子。秦军笑得一口茶全喷出来，杨云帆叫嚷着要揍我，在场的人全都笑得打跌。啊，我爱新闻部，我喜欢这份工作。你知道为什么吗，庄婷？因为田凤珍终于领到了她的赔偿款，可以离开那间破房子回家了；还有，我们敲山震虎，从此那些只知要效益的企业，那些不管安全生产的老板，都会收敛些了……”

在杯盘狼藉的牡丹包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老齐呆若木鸡地僵在椅上，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周围的朋友们想讲些什么来安慰他，可是什么话也想不出来。
 电视上，齐大力那叉腰骂娘口沫四溅的形象已消失良久，其真身仍在凝视荧屏，慢慢地，那张猪肝色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冷笑。老齐环视着全场，他那喷火的目光扫到谁，谁便不寒而栗，而更让人们心惊的，是他那句愤怒的诅咒：“死三八，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众人暗暗替那个美丽的女主播怛心，谁不知道齐某人手眼通天，睚眦必报。

“阿力，何必跟小女仔计较”，一个不以为然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一看，说话的是坐在首席的何雄才。何大老板哈哈大笑，不以为然地说，“不就多给几千块补偿吗？一顿饭的钱啦，那些外来妹爱吵吵，给她就是啦。”

老齐兀自愤然：“那个打工妹就算了，我说的是吴楚楚，他们台长都答允我撤节目了，她硬要跟我唱对台戏。”

何雄才脸上笑容不改，眼睛却带上寒意，开始令人捉摸不透了：“吴小姐是我的朋友，阿力，卖我个面子，别跟她计较。”

众人没过见何总如此表情。在宴席上，他一直表现得像个彬彬有礼、低调随和的中年人，一个典型的粤商。大家是第一次看到昔日滨海片大哥打天下时的风采。似乎谁违逆了他，他就要立即动手，扫除面前的障碍。

齐大力自是对何雄才知根知底，对他一向恭敬谨慎，想不到险险踩雷。其余诸人对何总的手段和传闻却是半信半疑，眼看何雄才那皮笑肉不笑的黑脸，冷酷的神色，瞬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冰冰的寒气，大家暗想这些女主播真是交游广阔，神通广大，谁敢探问这两人间交情究竟如何。老齐先自干笑两声，急招服务小姐上水果。

因为跟庄婷聊得太兴奋，不知不觉中，吴楚楚干掉了一瓶青岛啤酒，半袋五香牛肉干，半包怪味花生，直至凌晨才带着笑容睡去。第二天一早被闹钟叫醒时，浑身疲软，头痛难忍。

她冲了个冷水浴，发现自己又变得容光焕发了。她明白这是昨晚胜利的余辉仍在映照她，她终于从那篇《美狄亚的报复》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了。

一夜之间，她变得开朗、自信，充满阳光了。

“你终于回来了，”一回到办公室，杨云帆便递给她一张记录纸，满面春风地说，“一早就有好几个电话找你，我都帮你记下了。”
 那几个电话，有台里的报纸打来的，有南滨电台打来的，也有时尚杂志打来的。这帮狗鼻子一般灵的同行，都想采访昨晚那期精彩节目的出台经过，想对策划兼主持人吴楚楚作深入报道。有个电话居然是《南滨日报》的约稿，想请吴记者就《劳动法》写篇稿，随笔、评论都行。

一夜之间，她成了南滨新闻界最抢手的红人。

杨云帆笑道：“在接见兄弟媒体之前，请先满足一下自己人的好奇心。楚楚，我老婆昨晚看了我们的节目，对你玩的文字游戏十分佩服，她想认识你，她请你和志强周末到寒舍吃饭。”

他口中的老婆，即他的女友张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