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报复计划

花园的气氛一片低迷，仿佛月光也意识到了什么，藏进了云层后面，再不露面。

“娘亲……”飘零从水紫琉怀中抬起头来，眼眸还有些复杂，语气却是坚定的，“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我知道。”水紫琉点了点头，欣慰而复杂的看了飘零一眼，她大抵知晓飘零的意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飘零不会让人伤害水紫琉……但估计，她也不会让魔君受到伤害……水紫琉垂眸看着飘零，看着飘零那双眼眸中酝酿着情感，她心里不知为何难以抑制的浮出些愧疚和难过来。

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孩子……而她如今要承受这么多的波折，这么复杂的身世之谜……直到如今还要接受这种局面，做出选择或是自保……这不都是她的缘故吗？是她一手将飘零拉入了这场局，是她的自私让飘零不能随心而爱，明明有机会获得幸福，却又不得不失去，爱也爱也不得，又因为她和魔君的身份，不能对他们抱怨，恨也恨不得。

水紫琉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翻滚，有些话就想那么直接说出来，想要统统的都告诉飘零。可是那些话语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卡在了喉咙里，让她吐不出来。

若是那些话……那些话真的说出来，或许，她将永远失去这个女儿……事情会变得更加的复杂，这个局面将更加的难解，在一个死结上再打上一个死结，真的可以吗？

水紫琉深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心神，将那些复杂的心绪渐渐收敛了起来。

有些话，她注定是不能也不想说的，若是可以，让她永远保留那个秘密，直至带入坟墓，永远的埋藏。

“娘亲……你下一步想做什么？”飘零略有有些忐忑的问道。

水紫琉回过神，看了一眼飘零。

“娘亲原本的计划，是想让我下一步做什么？”飘零特意强调了一下是原本的计划。

“你真的想知道？”水紫琉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原本……是想让你成为这宫主。”

飘零微微震了震，难道果然是那样吗？

“你知道魔宫有一条规定吗，每一任魔宫宫主的人选，是由宫主自己挑选的，但是宫主一般只会在他的心腹十四使里挑选一个人出来。而七殿的殿主若有想要成为宫主的，必须和魔君决斗，打败魔君，不然是没有机会的。这是一个很不公平的规定，也是一个很残酷的规定……因为只要挑战失败，那位殿主只能死。”水紫琉解释道。

“那么……在继承仪式，靠近魔君和魔君独处的时刻，表明我的身份，也是早就算好的一步？”飘零忍不住问。

“是，那时候魔君才能看得见他留下的印记，她知道了你的身份，或许会支持你成为宫主，当年他就是那么打算的。这样一来，决斗之时，他便不会对你下杀手，而且……会让你赢。”水紫琉眸光有些闪烁，却还是给了飘零答案，“只是没有想到你之前的任务会招惹到魔君，所以这样做，也同样能化解你的危机。”

“若是我赢……那魔君会怎样？”飘零从水紫琉怀中退出来，带着几许猜测的问道。

“他……”水紫琉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道，“魔宫只会有一个宫主。”

飘零忍不住退了两步，身形有些不稳。

这意思……那场决斗，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这就是水紫琉，就是她的娘亲最开始的打算？就算水紫琉将她拉入这场争夺之中，就算让她面临如此两难的抉择，她都可以不怨水紫琉。因为她是水紫琉的女儿，是魔君的女儿，她的身份也注定了她不会允许自己置身事外，也注定了她迟早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甚至她还庆幸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她，不管选择多难，现在她起码还有选择。有选择，这个事情就不是完全没有任何余地的，她就能够尽量的将水紫琉和魔君都考虑到。而其他人站在这个位置上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水紫琉和魔君都能同意她坐上这个位置的原因，不是吗？因为她是她们的女儿，不是吗？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有些讽刺了……

水紫琉竟然是要用这种方式，要她亲手杀了魔君，要魔君死在自己的亲生女儿手下！

飘零现在相信，这确实是一场报复，一场狠绝的报复！不然为何要如此安排，弑父……被自己的女儿杀死……这简直是再狠不过的报复计划了。

“魔君难道一定会愿意死在我手下？”飘零不禁流露出几丝嘲讽，“一个女儿，能重要到让他放弃自己权力和生命？”

“他会的。”水紫琉闻言，身形也忍不住晃了晃，“你是她唯一的血脉。”

飘零有些凄哀的看着水紫琉，那眸中有无声的控诉。

水紫琉明白，飘零这是在指责她，既然她这般笃定魔君不忍伤害自己唯一的女儿，会愿意为自己的女儿放弃权力放弃生命，那么，为何她自己不能如此呢？难道飘零不是她唯一的女儿吗？这无声的控诉，震得水紫琉心神发麻，有些难以自持。

一场权力的角逐，一场爱恨的报复，彻彻底底的像飘零展示了它的狠绝与狰狞。原来……她是这场爱恨意外的产物，是这场权力角逐的变数，是这场报复最关键的一步……

“不！怎么能这样！”飘零忍受不了的摇了摇头，想要否决这样的方式。

“我不会那么做的。”水紫琉有些不忍，“我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这么做的，我不会的，你相信我……”

“走到这一步了，还有别的路吗？会不会太晚了？”飘零忍不住反问。

若是当初是魔君来接她回魔宫，或许她就不是入流月宫和紫殿，而是加入十四使的行列，最后成为宫主了。不过那样一来，成为宫主的方式或许不用这么惨烈了，但是她到时或许一样需要追随魔君的意志同样对七殿下手，或许连水紫琉的存在也不会知道。

所以……所以水紫琉才会在之前安排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在魔君接触她之前，让她到流月宫，成为七殿之一，站在她这边，和魔君对抗。这样一来，她不仅不会成为魔君手中的助力和继承者，反而会成为刺向魔君心头的一把尖刀，直直的将魔君所有的盘算打碎，置之死地。

只是时间过去太多年，魔君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去找她，而她又被自己的身份迷惑，执着于报复花禀业，耽搁了许多的时间。后来意识到娘亲可能活着，得到流月宫的线索后，她逃出宫闱，又开始逃亡寻找。在流月宫又因忘尘一睡三年，所以她和水紫琉的见面，迟了许久的时间。

可即便如此，那个多年前的计划还是在她见到水紫琉的那一刻，固执的按照水紫琉之前的想法开始执行了……

“事情还没有发生到那一步，我可以在那之前想办法结束这一切。”水紫琉忍不住说，随后目光有些颓然，“或许……他是对的，他不相信我会选择保护你，而我也确实没做到……”

飘零抬眸看着水紫琉，水紫琉的衣裙在夜色里轻柔的飘荡，她是那样的美丽，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关切和忧伤……

即便知道水紫琉做了这么多完全不顾虑她想法的决定和安排，可是她仍旧对水紫琉恨不起来，她是娘亲……赋予了她生命的娘亲，她的命都是娘亲给的，她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水紫琉的呢？

更何况，幼时的鞭打和冰冷的记忆中，娘亲密术中留下的那一晚晚的梦境，是她最美好的，至今也难以磨灭的温暖。是她一直挺到现在，经过那么多风浪之后，还感觉自己活着的动力。

为什么，她不能死？为什么，她即便受到挫折屈辱，也必须活下去？为什么，她要在被人追杀的情况下，还要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走过那许多的地方，不断的摸索？不就是因为……她想要这个娘亲吗？

那个夜夜教她学识，教她弹琴习武，温柔的陪伴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的娘亲……是她的梦，是她的执着，是让她逐渐变成充满仇恨，执着报复花禀业的心魔……

所以……她恨不起来。

水紫琉有些伤痛的看着飘零，叹了口气，转身便想离去，飘零拉住了她的衣袖。

“不要走。”飘零的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更像是哽咽和呻吟。

水紫琉愣在原地，转头看着飘零。

飘零并没有哭，无论她多么伤心痛苦，她即便能感觉到泪水在心底翻涌，却也从来没有真的流下过眼泪。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不知道她为什么可以安然无恙的在水底呼吸，仿佛她就能从此再水底生活一般不受水流的困扰。但是此刻，她很感谢自己不会流泪。这样，不会让水紫琉因为看见她的眼泪而更加的难过，也不会因为这眼泪，让她显得软弱。

“让我去吧。”水紫琉带着一丝笑容，似乎也不想让飘零看见她过多的愁容一般，“其实来这里找你之前，我就已经做了决定了。”

飘零摇了摇头。

现在水紫琉还是在暗处，除了水紫琉在紫殿的几个心腹和她之外，暂时没有人知晓她还活着。她还有时间，可以好好想一想。

但是一旦水紫琉出面了，去寻魔君，那么立刻，水紫琉还活着的消息便会迅速散布开来，当年魔君意图对自己的手下，紫殿的殿主下杀手的事情也会很快的传遍整个魔宫。那个时候七殿一定会动作起来，将这个消息弄得天翻地覆，以此来动摇魔君在魔宫的地位，继而不管水紫琉想与不想，她都必须与魔君的决一生死。

到时候，水紫琉赢，魔君会死，而水紫琉会有在事后被七殿舍弃的危险，毕竟她已经失去了紫殿殿主身份，她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紫殿也可能会被其他几殿蚕食。而水紫琉若是输了，定然也只能死，魔君的地位则会因此有所动摇，根基或许会受影响，给其他几殿可趁之机。

不管如何，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只是这样做，两人默契隐瞒她的身份，她或许安然度过此劫，成为紫殿殿主，也就能在接下来其他几殿要蚕食的时候，让飘零保住紫殿的力量。就算是魔君赢了，魔君看在她的身份上，也不会再拿紫殿下手，飘零只要坐在紫殿殿主的位置上，就能保护这个地方。

水紫琉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要飘零答应她，保住紫殿。

可见水紫琉确实将紫殿看得很重要，难怪魔君会说水紫琉是七殿的人，注定要和他站在对立的立场上敌对。也难怪他不直言对水紫琉是否有情，因为有没有感情，都没有办法改变着敌对的立场，水紫琉不会为了感情放弃她的紫殿，魔君也不能为了感情，放弃他的宫主之位。

现在水紫琉和魔君之间的对峙，究竟是爱恨纠缠，还是无情算计，恐怕这两个人也早就分不清楚了。

可即便这样，水紫琉是她的娘亲，这点无法改变。水紫琉对她，也还是有感情的，不然水紫琉完成可以利用她做得更彻底，可是水紫琉，放弃了继续这么做。

更何况飘零也不想失去娘亲，所以不能让水紫琉去送死。

“不要去。”飘零又说了一遍，然后道，“给我些时间，让我再想想。”

水紫琉看了飘零一眼，那眼眸中有宽和也有无奈，她似乎不认为有两全的方法，但是却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反驳飘零那一点仅存的希望。

然后水紫琉勉强笑了笑，转身没入暗夜里，只留飘零一个人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