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 病榻
“别客气，千万别客气...乡下人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要我不去再弄几个菜来...”
张氏一边将郑有才和罗点点让入主座，一边忙不迭地说道。
一旁的茂娃倒是非常的懂事，知道家里面来客人了，自己不能在客人可吃之前先动筷子。即便是玩耍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却依旧强忍着饥饿。只是那双小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白面馒头，叫人好生发笑。
“不用麻烦，我们也不怎么饿。对了，正好来的时候从家里面带了点罐头...”
罗点点毕竟是出身大户人家，对于这种应酬和客气话，自然是手到擒来。不单话说的漂亮，事也做的让人没话说。
只见罗点点丝毫不讲究地坐在低矮的板凳上，由于身高本就不矮，所以一双大长腿只能平直地伸着，否则根本坐不下去。然后从随身携带的旅行包里掏出四五个大大小小的罐头，虽然罐头还没拆封，但一看包装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牛肉罐头、沙拉罐头、猪肉肠罐头...好几种罐头依次摆上桌。早就饥肠辘辘的茂娃，顿时忘记了自己还要小兔子的事情，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的罐头，就差流口水了。
“娘...我想吃罐头...”
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娃来说，几乎没什么诱惑能够比得上美食了。
“这孩子...”
张氏微微呵斥一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罗点点，毕竟谁又想让外人看见自家娃娃如此“不堪”的一面呢！
但是罗点点也根本不会去嘲笑什么，只见罗点点顺手将一只牛肉罐头上的封盖打开，顿时一股醇厚的肉香散发出来。
“喏...茂娃，你说姐姐美不美啊...”
罗点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牛肉罐头，出声逗弄道。
“美...除了我娘以外...姐姐是我见过的最美最美的了...”
茂娃几乎是丝毫不假思索地便说了出来，嘴角已经隐隐有口水了。
“咯咯...”
听见茂娃的话，罗点点也是笑的开心。虽然知道茂娃的话多半是因为牛肉罐头的缘故，但是天下间那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美呢，即便只是个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
“茂娃真乖...哪...这个就给茂娃吃吧”
罗点点也不多逗弄，知道此时将美食交给茂娃，才是最好的办法，所以毫不迟疑地将手中已经打开的牛肉罐头递了过去。
原本张氏还想推脱一二，可是怀中的茂娃早已伸手接过罐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张小嘴吧唧吧唧，就差咬掉自己的舌头了。
“这孩子...”
张氏看着吃的很香的茂娃，也是慈爱地看了眼，然后这才转头看向罗点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客人，结果最后还要你们拿出东西来，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我去给你们弄个鸡蛋馅饼，乡下人没什么好东西，别嫌弃就行”
这次张氏根本不给罗点点拒绝的机会，径自走出堂屋，向着一侧的厨房走去。没一会原本已经熄火的厨房，再次冒出炊烟来。
此时正埋头拼命对付自己手中罐头的茂娃，突然抬头口齿不清地说道。
“唔唔...鸡蛋馅饼.,.我娘...做的可好吃了...平时都吃不到，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做...”
说完又低头吃着牛肉罐头，也不知道茂娃一个小小的嘴巴，怎么就能转动的这么快，一只罐头很快就被他消灭了一半好多，而且还没有丝毫减慢速度的意思。
很快一盘热气腾腾的鸡蛋馅饼出锅，金黄色的馅饼配上绿色的葱花，着实让人食欲大动。便是一直冷着脸的郑有才，此时也不得不被眼前冒着热气的鸡蛋馅饼给吸引。
“嗯...好像啊，张嫂真是好手艺！”
罗点点用筷子夹了一小块的鸡蛋馅饼放入嘴里，脸上洋溢着享受的表情。
站在旁边的张氏，听见罗点点的话顿时露出笑容来。说实在的之前她还在担心郑有才和罗点点这两位城里人看不上鸡蛋馅饼。毕竟说白了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多美味的东西，甚至连道菜都算不上。不过是将鸡蛋打碎和白面和在一起，然后撒上葱花，再放在锅边煎罢了，工艺上并不复杂。
但是胜在鸡蛋都是乡村的走地鸡，面也是自家磨出来的白面，葱花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三者加在一起做出的鸡蛋馅饼，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郑有才也吃了几块鸡蛋馅饼，又喝了点稀粥，吃了半个白面馒头和些许小菜，便不再动筷子了。从始至终他都不曾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不曾过多的张望，就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一切都是由罗点点在应付，无论是张氏有意无意地打听二人的来历，又或者是与张氏的闲聊，全都由罗点点一个人应付。
“唉...多了，婶子，咋不见咱叔呢？”
虽然只是一顿饭的功夫，但是以罗点点的嘴皮，只要她想巴结一个人几乎还没有不成功的。再者说了张氏对眼前这个漂亮的城里女娃天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面对罗点点的热情，自然也没有冷着脸的道理。所以一来二去之下，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熟络起来后的罗点点，对于张氏的称呼索性从张嫂变成了嫂子，倒也亲切不少。此时罗点点无意地提起了始终没有出现的张氏的丈夫。
也不知为何，张氏在罗点点提及自己的丈夫后，原本还喜笑颜开的脸上，顿时换上了一副愁容，重重地叹息一声，出言说道。
“哎...罗姑娘，不瞒你说，我家男人其实以前也在城里面教书。后来得罪了人，便从学校里回来，在咱们这个小乡村当个教书先生，日子虽然不如从前，但好歹一家人在一起，也算是幸福。”
“可是自从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半夜突然做了个噩梦。噩梦中总是觉得有人在追他，他就一直不停的跑。原本以为这也没什么，毕竟噩梦也是人人都做过的。可是谁想到自那以后，他只要一闭上眼睛便做相同的噩梦。现在整个人都憔悴的很，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
“请医生了吗？”
罗点点与郑有才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几分深意，然后方才出声询问道。
说到这里，便是连一只在埋头对付罐头的茂娃，也停了下来，小眼睛里带着几滴泪珠。茂娃虽是年纪不大，但已然懂事了。
“哎...看了，钱没少花，可是一直不见效果。”
张氏苦笑一声，接着说道。
“不怕你笑话，咱家因为给他爹看病，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用光了。如果再不见好的话...呜呜...”
张氏说着说着，竟是呜呜地哽咽起来。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女人，自己丈夫突然病倒，穷其所有积蓄也无法治愈，只留下一个四五岁的娃娃，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不见得会比张氏更坚强。
“娘...别哭...你别哭...”
懂事的茂娃用自己的小手，不断地给张氏擦拭着眼泪。可是他越是如此，张氏越觉得难过，好一会儿方才堪堪止住哭泣。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张氏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强行挤出几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低声说道。
“婶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叔一定会好起来的。恰巧我这位先生...会些医术，如果您能信的过我们的话，不妨让他去给咱叔看看”
罗点点在说到郑有才是自己丈夫的时候，明显地有些尴尬。不过好在张氏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全部心思已经被郑有才是医生的消息给吸引了。
“这个...能行吗？”
张氏还是有些迟疑，郑有才的年纪摆在哪，撑死了三十岁。这么小的年纪就算是医生，又能有多厉害？那么多医生都没能医治好，眼前的毛头小子能行？
罗点点自然也是清楚张氏的迟疑，所以连忙说道。
“婶子，你别看我丈夫年纪小，可是他家却是世代行医，从他祖爷爷那辈开始便已经是医生了，所以交给他一定没问题的。再者您刚才也说了其他医生都没办法，那为何不让我丈夫试试呢？万一要是成功的话...”
“这...行吧！”
张氏最后的一点迟疑也被罗点点的一番话给打消了，既然已经没有办法了，那么还不如让眼前这个小子试试。虽然对郑有才能够治好自己丈夫的病，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所谓死马当作活马医，左右让他试试也没什么坏处。
想通这一点后，张氏也不再坚持。起身拉着茂娃，带着郑有才和罗点点来到侧屋。
这是一间相对较小的偏屋，屋子里的摆设非常的简单，除了一张床和几张椅子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东西。
张氏的丈夫躺在屋内唯一的一张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眼睛如同死鱼眼一样睁的老大，死死地盯着屋顶，连郑有才几人进来都没发现。那双死鱼眼里布满了血丝，甚至眼角已经开始充血。这是由于长时间没有休息，加之受到惊吓所导致的。
“你们看...”
张氏指了指床上的人，迟疑地说道。
“你们先在门外等我，有什么事情我会喊你们的！”
这次却是郑有才开口了，而他一开口却是让其他人都离开。
“我...这...”
张氏原本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转念一想又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左右自己就在门外，一旦屋内有什么动静，自己都能够听见。再者说了以她家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可以让二人贪图的了。
所以张氏也是干脆地拉着茂娃，在罗点点的陪同下，转身出了屋子，屋内只留下一脸严肃的郑有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