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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同病相怜
不一会儿,林瑛瑛就醒了,好象刚刚闭上眼睛,就醒了。当她睁开眼睛,转动眼球四处看了看后,发觉已经不在手术室,而是躺在病房里了,但不是手术前住的那间病房。
这间病房比原来那间要小,房间里只有两张床,却比原来那间病房多了许多医疗设备。林瑛瑛的床靠近窗户,右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10岁左右的小姑娘。当林瑛瑛将目光停在小姑娘身上的时候,林瑛瑛立即被她的美丽和楚楚动人的神情吸引住了。女孩半倚在床头,两只手像抱奶瓶似的抱着一只玻璃杯,正在用一根吸管神情专注地啜饮一杯橙汁,两只眼睛低垂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睛的四周形成了两道半圆的弧线。
林瑛瑛略微挪动了一下身体,立即引起了女孩的注意。她有些吃惊地将头转向了林瑛瑛,吸管从她的嘴边脱落了,几滴橙汁滴落在她的胸前,一双大而纯净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林瑛瑛。“阿姨,你醒了?”女孩的声音甜蜜蜜的,可能是刚用橙汁浸泡过的缘故,格外动听。
说完,她将橙汁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告诉林瑛瑛说:“医生、还有我的家人刚走,不过他们一会儿就会回来的,说是去吃饭了。”
林瑛瑛冲着女孩笑了笑,立即感觉到身体异常虚弱,似乎重温了当年生晴晴时的感觉。林瑛瑛略微抬起了头,发觉左手打着吊瓶,插着尿管,心脏以及血压监视器都在为她工作着。其实这时候麻药劲还没完全过去,疼痛还没有对林瑛瑛发起进攻,只是那些管子什么的限制住了林瑛瑛的行动,让林瑛瑛只能像具木乃伊似的眼望天花板,读读那本“无字的天书”了。
“阿姨,你疼吗?”小女孩见林瑛瑛没反应,又关心地问。
小女孩的声音飘进了林瑛瑛的耳朵。林瑛瑛转过脸,摇摇头,用眼睛的余光看看她。她就夸林瑛瑛如何如何坚强、勇敢。林瑛瑛想问她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会住到这种病房来。但她却说不出话,嗓子干得直冒烟。
这时,病房的门突然开了,黄莉走了进来,脸蛋靓丽得像一朵盛开的花。她问林瑛瑛感觉怎么样,说话时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
林瑛瑛点点头。她问林瑛瑛点头是什么意思,是好呢还是勉强可以,要不就是应付她的问话。她的声调轻快、又有弹性。
林瑛瑛只好大声说:“还好,只是嗓子干得要命,能不能给点水喝。”声音不象说,倒象叫。
听林瑛瑛这么说,黄莉转身走出病房,一会儿王大夫进来了,不相信地问林瑛瑛:“你口渴了?”好象黄莉在说谎,他要证实似的。他见林瑛瑛点了点头,就对站在身后的黄莉说:“给她补点水,再加500葡萄糖吧!”
不一会儿,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走进病房,女孩立即高兴地叫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走到两张病床中间,坐在走道里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过了大约五分钟的样子,老太太关切地问林瑛瑛说:“刚做完手术?”不等林瑛瑛回答又说:“能下床就下床活动活动,要不,以后肠粘连就麻烦了,再弄个肠梗阻更糟糕。”
后来,林瑛瑛还真应验了老太太的话,得了肠梗阻,但那不是因为不活动导致的,而是癌瘤大面积的转移到了肠道造成的,那表明林瑛瑛在与死亡争斗中输定了。
女孩说要去楼道里玩,话音没落,人已经跳下床冲出房门。女孩出去以后,老太太转过身对林瑛瑛说:“就这么一个小人精,也能得什么癌症,这种病怎么也会随便得,她爹妈还在国外,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说我怎么向她爹妈交代呢!”
林瑛瑛想安慰安慰老太太,可艰难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这时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走进病房,后面还跟着几个漂亮女人,那几个女人有的手里拿着花,有的提溜着装满食品的塑料袋。那男的看着极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这时就听老太太同中年男人打招呼:“李好兵叔叔来了!”
林瑛瑛才想起他是电视台主持少儿节目的那个李好兵。他们在一旁说着小女孩的病情,老太太禁不住掉下了眼泪。
而这工夫林瑛瑛却由于麻药劲彻底过去了,身体由刚才的隐隐作痛变为疼痛难忍,疼得像有一把刀子在她的身体上猛扎乱砍,忍不住啊哟,啊哟地叫出了声,惹得正在说话的老太太和“李好兵叔叔”停下了交谈同情地看着林瑛瑛。
黄莉听到林瑛瑛的叫声,走进了病房,她两只手揣在白大褂的两兜里,悠闲地站在林瑛瑛的床前笑吟吟地望着我,好象在街头看魔术师表演魔术那样,专注、自在,任她大汗淋流,一会儿咬牙,一会儿痛喊。
没过两分钟,陈洪伟走了进来,看到林瑛瑛痛苦万分的样子,慌忙将手里那束白色的百合花扔到床头柜上,紧张地问黄莉怎么办。黄莉却说等王大夫来了再说吧,没人敢给她用药。
老太太和“李好兵叔叔”知趣地出去了,黄莉对着陈洪伟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后也走出了病房。陈洪伟坐到了林瑛瑛的床上,面带着忧愁和凄惨的表情,轻轻地抚摸着林瑛瑛的右手,林瑛瑛感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林瑛瑛还是在啊唷,啊哟地一声接一声,一声重一声轻地叫个不停。疼痛是人世间所有感觉里最强烈、最难忍、最让人忘乎所以的一种,甚至是最令人失魂落魄、寻死觅活的一种。所以,即便陈洪伟那恋恋不舍的安慰着她,也减脱不了她的疼痛,他那不由自主的颤抖,不仅支撑不了她脆弱的神经,反而加重了她的痛苦,抖掉了她与病魔拚搏的勇气。
“你不要再颤了!烦死人了!”林瑛瑛趁着疼痛小憩,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陈洪伟听到林瑛瑛的喊叫便像触电似的动了一下。这时,又一阵疼痛冲击波似的掠过她的五脏六腑,超越了她的思维和意志,让她在它面前丧失了一个文明人应有的行为准则,她用一种更加疯狂的嚎叫与疼痛抗衡。林瑛瑛知道,用世俗的眼光看,迫于疼痛的压力而大呼小叫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百分之六十的中国人认为忍耐是一种美德,在生活中你要忍受贫穷以及生活的枯燥;在医院里就要忍受疼痛和寂寞,因疼痛而嚎叫,至少说明你不够坚强和勇敢,而坚强勇敢的反面则是软弱、胆怯,这样,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你都已经丧失了某种美德。
这些思考都是疼痛过后的反思,而此刻林瑛瑛已被疼痛折磨得几乎可以说人事不知,脑子里除去对疼痛的恐惧外什么都没有了,像一片收割过的庄稼地,过去的一切统统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