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苦差事
村子不算大,二十多座房子,何伯的家靠西北,聂旧符得以一窥全村,河伯熟练的给自家老伙计卸下鞍靠,殷勤的备好草料饮水,这才招呼聂旧符道:“来,小子,咱们进屋。”
聂旧符帮着何伯将车上稻草以及赶集时布置的日常用度收拾好,何伯家还算大,两处石坯房外加一间草屋,聂旧符帮着把稻草堆进草屋,又把早就备好的十来斤上好牛肉放进屋中厨房,这才跟着何伯进了主屋。
屋中还算明亮,进门右手边是北方地区特有的火炕,炕上放着矮脚四方小桌。左手边立着大小不一的四个柜子,何伯从其中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坛酒,拿出两个搪瓷大碗,“咱们这北方的冬天啊,除了冷还就是冷,往常日子不活动活动,身子骨总要落下点寒病,尤其像我们这样上了年纪的,更受不了风寒,还好今儿天气算是正好,老儿我正好与我伙计去把节前还没打理完的田地收拾收拾,来年也好耕种。”聂旧符与何伯连喝了两碗,老人话也多了起来“我家三儿出息了,但还有老大老二不是,老二年前才讨了媳妇,这不是今年就给老二怀上了,老大家有了个小子,我何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老儿我也不愁了,三儿是干大事业的,前阵子还听说又去周济乡民了,邻居们听了都夸赞三子,我脸上也有光了不是?你上了山,也多学学我们三儿,做匪怎么了,打劫的是北芦蛮夷,周济的是我们姜虞百姓。”
聂旧符脸上变了变,笑着应道:“何伯您说的是,何三哥确实让人尊敬的紧。”
“嘿嘿,你也别这么拍马屁,老儿家只有一个大黑。”何伯又给两人倒了满碗,随即吧酒坛子重新封上,“身子热乎了,再喝下去可就没意思了。小子我看你也是有点把式在身的,待会三儿来了,何伯帮你说好话还是会说,至于进不进得三儿的眼里,老儿我可摸不准。”
将身前的酒碗端起来,聂旧符朝前一推,“何伯您到时也不用为难,成不成小子都多谢您老了,来,聂康敬您。”
何伯端起碗与化名聂康的聂旧符碰了一碗,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眼见天色有些擦黑,屋外院门这才有了动静。
驼狮寨从前只是尔是山一个不入流的小寨子,从来都是仰仗着其他大寨子的鼻息过日子的,自从三年前从北面来了一帮人,加入了驼狮寨,这才让寨子有了些许生机,何众就是在三年前进的驼狮寨,当时自己失手打残了邻村一户有些世仇的男人,为了躲避官府不得不冒险深入尔是山,还好撞上了新加入驼狮寨的那伙人,帮衬着自己进入了驼狮寨,时至今日,驼狮寨也有他何众这一号人物了,哪次下山不是风风光光的,邻村那家人也再没敢过来叫嚣,去年不巧碰上被自己卸了左腿的家伙,不还是拄着木头做的拐杖笑着叫自己一声三哥?
何众掀开屋帘,眼看着屋中多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生人,娘亲这两天去大姑家探亲,只剩父亲一人,就想着今天来看看,何众朝父亲问道:“爹,我回来了。”
何伯笑着点点头,“回来就好。”
何众这才问道:“爹,这位是?”聂旧符站起身,拱手作揖道:“在下聂康,见过何三哥了。”
何伯从旁帮衬道:“小康是个可怜人,被人逼得走投无路,这不爹看他落魄,又见他还有点手把式,就想着带回来给你做个帮衬。”
左右端详了聂康几眼,何众先是朝他点点头,随即走上前,背对着聂旧符低声问道:“爹,这是什么意思?”
何伯答道:“什么什么意思啊,犯事儿了,跑到这边避难来了。”
“犯得什么事儿您知道吗?”
“嗨,还不是看人家姑娘漂亮,上前调戏了几句,招惹了权贵……”
“啧,您就不怕还有人暗中跟着,给咱家惹祸?”
何伯拍拍何众的肩膀,“年轻人啊,哪能没有做错事儿的时候,你当年不也是把三秃子家那老四大腿打断了,我看这小子还算不错,也知道分寸,兴许就是一时糊涂。我路上也注意了,大冬天的光秃秃的有人早不就被我见着了?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爹被乡亲们称作啥了?”
何众笑起来,想起小时候父亲眼神好,被人称作大眼贼,他回过头,又端详了已经半个身子侧在屋外不去偷听父子两人谈话的聂旧符,心下点了点头,说道:“你叫聂康是吧?”
聂旧符走进屋子,答道:“是。”
“经过我都听我爹说起过了,这样,今天你现在外面茅屋将就一宿,明天就和我上尔是山。”
聂旧符立时笑道:“多谢何三哥了。”
“嗯,听我爹说你还有些把式在身,趁着还有点亮儿,你练两下子让我看看。”
聂旧符跟着何众走到院子里,随便耍了两下,看的何众暗暗点头。深夜聂旧符躺在茅屋里,向何伯那里要来一盏油灯,灯蕊闪动,聂旧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四周孔洞吹进来的冷风刮灭。聂旧符披着白天穿着的厚重棉衣,又重新躺在稻草上,嘴里喃喃道:“怎么摊上这么个烂差事。”
之前向白家白烨讨要东西的顾辞修坐在安蓟城一家兴盛的酒楼里品尝湖鱼,大年初八,商家早就开门迎客了,毕竟谁也不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这家老板据说有些能耐,顾辞修面前的这条湖鱼就是今天才在神扬道送来的西湖鲈鱼,茅大小姐独自对着自己面前的一盘烧萝卜使劲,就连顾辞修想要夹一块尝尝都不行。
虽然有些昂贵,但菜品也衬得上这价钱,就拿这烧萝卜来说,在保留萝卜酥脆口感的同时,入味甚足,就连平日里有些挑食的茅妙怜都多吃了两碗米饭。送饭的小二偷眼朝茅妙怜纤细身子下的肚子看去,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小肚子是怎么装下三碗饭的。
茅妙怜捧着白米饭,不住的往嘴里送,待自己身前盘子里的萝卜吃的差不多了,顾辞修的湖鱼还没动几口,倒是琼花酿下了几壶。旁边坐着两个世家公子哥,带着几个帮衬倚在位置不多的二楼靠窗木桌,身前摆了众多菜肴,有的甚至还没动过筷子,东边身穿绒袍的是安蓟城李家四公子,从小饱读诗书,容貌中正,不知被多少小姐惦记着。西边对着的是当朝正二品礼部尚书的长孙范嘉平,在去年的科举中得了传胪,二甲第一名。据传这天一直以严肃示人的范进堂范尚书见到谁都是乐呵呵的,被好事儿者冠以‘一笑翁’的称号。
这当儿安蓟城都数得上来的两位才俊眼看着一架架马车往来,似比往日热闹许多,一直在家做学问的李四公子不禁疑惑问道:“今儿的安蓟城好像有些不一样。”
范嘉平轻轻抿了一口琼花酿,“年郡王死了。”
李四公子敲敲脑袋,“年郡王?哪个年郡王?”
“还有哪个?年莫承年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