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面对男人脱裤子

吴文民走后，占孝通马上站起来带着林瑛瑛和小婶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告诉林瑛瑛将要做的事情。去病房开单子做住院检查，他问林瑛瑛上一次开的那个住院单还在不在。林瑛瑛说丢了，占孝通笑了笑，林瑛瑛看见他的牙齿闪了一下。林瑛瑛敢肯定，这时，他脑子里放影的一定是林瑛瑛当时看完病，他叫林瑛瑛住院治疗，林瑛瑛却傻呼呼的不肯住院的情景和经过这么多天的斗争终于来住院的过程。他笑林瑛瑛终于想通了，俨然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占孝通走到病房护士宽大厚实的台子上为林瑛瑛开单子，在他流利的笔尖下很快出现了一行行漂亮的草书，不一会儿，他就开了一摞单子交给小婶，说：“去交费吧。”然后，示意林瑛瑛跟他走。林瑛瑛跟在他的身后，匆匆绕过周围那些无精打彩走路歪歪扭扭的病人，以及来去匆匆忙忙碌碌的大夫和护士，路上不断地有人尊敬地与占孝通打招呼：“占大夫好！”

“占主任早！……”那些声音和表情都显得极其巴结和讨好，在这个医院里，他是个名气大，威望高，极受人尊敬的大夫。

林瑛瑛紧走两步，同他并肩而行，但并没想林瑛瑛因为能和他并行而借光，只是想问一问他她是不是需要手术。他肯定地说：“要。”然后，又补充了两句，说：“你这病可不是平常的头痛脑热，光开几颗药吃吃，打几针，挂几瓶是解决不了的，只有做手术，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治疗这些病，必须根治。”

林瑛瑛沉默了一会儿，又不无担心地问占孝通：“占主任，我手术完了是不是还需要化疗？”他点点头。林瑛瑛再问他化疗完了会怎么样。他放慢了脚步，反问林瑛瑛：“是指病情还是其他的？”林瑛瑛说：“都包括。”

“……你这种病，五年的成活率是百分之三十……”说完这句话，他又加快了脚步。他告诉林瑛瑛当好病人的秘诀：“那就是相信自己是幸运的。”说完这句话占孝通笑了，那神情好象不是面对一个癌症患者，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他的轻松感染了林瑛瑛，不光是那份在这万般的匆忙中分外显眼的轻松，还有他的优雅，他的敏捷和细腻，让别人的粗俗变得刺眼，就像一只打磨得光滑剔透的水晶球，不论在忙碌的人群里还是在繁杂闲散的众生间都奕奕生辉。

医院的神秘感有一部分是地形造成的，各种功能的房间、不同的科室，让每一个医院以外的人都会产生神秘和新奇的感觉。就在林瑛瑛随着占孝通七拐八拐没完没了地在走廊里鱼一样的游走的时候，似乎林瑛瑛以往的生活经验，林瑛瑛的可怜的自信乃至林瑛瑛的自尊都遗失在那些散发着神秘气息的旮旯里了。医院本身足以瓦解一个人健康的精神世界，人的精神是建立在人的肉身之上的，医院首先瓦解的是病人不健康的肉体，病人在做各种检查的时候，身体的神圣感已经被那些冷冰冰的器械彻底解除了，病人的精神还能保持健康吗？

当走到一群正在讨论着什么的大夫身旁的时候，占孝通停了下来，指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大夫对林瑛瑛说：“这是王洪林，王大夫。我要和王大夫共同完成对你的治疗和手术。”

占孝通停了一下，又补充说王大夫是本省医学院的博士。王洪林的个子很高，眼窝深，眼珠大，一望便知还是个年轻单纯的男人。林瑛瑛朝王大夫笑笑说：“很荣幸，能做二位的病人。”他们都笑了，然后，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转身朝不远的一间检查室走去，王洪林走了几步转身看看林瑛瑛，见林瑛瑛还愣在原地，就连忙挥挥手招呼林瑛瑛快点跟上他们。

他们一起到了检查室，王洪林走到一张妇科用的检查床前，冲着林瑛瑛做了一个上去的手势，并不容置疑地说：“脱掉一条裤腿吧！”

面对两个男人，要脱裤子，林瑛瑛犹豫了，这是一种本能的羞涩。林瑛瑛回头望着他们，只见占孝通和王洪林都已戴好了透明塑胶手套，站在离林瑛瑛大约两米远的地方平和地望着她，显然，在他们的眼里林瑛瑛是一个无性别的病人，林瑛瑛的身体只不过是他们实施医术的模型。林瑛瑛第一次为她的身体感到悲哀，它已经失去了血和肉的真实感。在医院里，在大夫的目光中，性别没有意义。

占大夫在林瑛瑛还在胆颤心惊时，就把右手伸进了她的“身体”。林瑛瑛不禁脸红心跳了起来。他是第一个把手伸进林瑛瑛“身体”的男人，占钱、陈洪伟都不曾有过。

占孝通俯下身低声问林瑛瑛：“双侧，10个大小，感觉到了吗？”

“感觉到了。”林瑛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林瑛瑛感觉到王大夫的手指很长很软，它们温柔地碰触着她的身体。林瑛瑛不敢看他的眼睛，没有勇气与他对视，林瑛瑛是个有邪念的女人，这种姿势和方式，没法不让她产生与治病无关的想法。林瑛瑛想起了昆德拉笔下的那个托马斯大夫，他与那些女病人的纠缠。男大夫的心理素质非同寻常，至少她面前的两位大夫非同寻常。他们这样折磨一个女人的时候，竟然装得那么若无其事。

就在林瑛瑛撑开两腿接受检查的时候，一个固执的想法趁机溜进了她的脑子：这些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妇男，面对女人的身体，难道除了看病以外就没有其他的想法吗？

后来，林瑛瑛在一个适当的机会将这个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的问题问了占孝通。占孝通毫不惊讶、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我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有七情六欲。但当我穿上白大褂的时候，就进入了一个特殊的角色，由一个普通男人变成一名医生。对一个医生来说，既有性别也无性别，穿上白大褂，就无性别了，白大褂就像一身魔服，挡住了所有世俗的邪念，让医生专心地面对着病人。医生面对异性的生殖系统，只不过面对一个人体器官而已……”

林瑛瑛听见王洪林轻声地说：“好了，下来吧。”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拉裤子穿衣服准备离开检查床了，一刻也不敢怠慢，感觉就象落入魔掌脱离虎口的生灵。而王洪林却若无其事地去招呼另一个病人了，占孝通则若无其事地在给她写检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