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遇仙

顾灵筠近两日很是安生。待在自己的宫中，看似悠闲地看着各种各样的书。

容陵这两日倒是事情很多。

三年一回的京察马上就要开始了，在京察的人选上，容陵与晏临两人之间矛盾重重，京察本就是吏部的事情，晏临主张由吏部全权管理，吏部尚书为主导。而容陵对吏部尚书陈经年颇有怀疑。

陈经年是先帝时期的老臣，在吏部已经是十几个年头没有换过位置了，此人平素刚正不阿，说话又不知拐弯抹角，上不怕皇帝，下不怕同事，为人还有几分的迂腐，得罪了不少的人，御史台几乎一片骂声。

这样的人当吏部尚书，容陵倒是放心——不用担心他会因为抹不开面子所以做出什么徇私的事情来，但是陈经年与朝臣大幅度的有冲突，从京察的角度来看，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晏临对这件事情据理力争，“六部所设之初，就是要分散职权，让各人明确自己的职责，不能越俎代庖，也不能尸位素食，如果这次越过吏部直接实行京察，摆明了就是架空了吏部，忽略了吏部尚书。日后陈大人的事情怕是不好做的。”

“可是陈卿与朝臣矛盾太多，每年京察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若是这次因为他那脾气与人有什么矛盾，被御史台报上来，这次京察的结果是信还是不信。”

晏临知道容陵说的也是实情，之前陈经年主管京察，便有御史举报陈经年态度恶劣，存在偏见，说京察结果有待商榷，最后被容陵压了下来。但是依照晏临对陈经年的了解，若是这次京察越过了陈经年，这老爷子倔脾气上来，事情更麻烦。

他当然不能将这层顾虑直接告诉给容陵，却也并不能忽视了。

“不然就采取一个折中的方法，主事的人是陈大人，绝对不能变，但是皇上可以以体恤陈大人年事已高为由，派去人进行中间调停。陈大人的人品皇上是知道的，至少比其他人要可信许多。”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容陵也不能太驳了晏临的面子。

两人政事商议完毕，容陵在心中转了很多圈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

“晏卿可信神鬼妖魔之事。”

“嗯？皇上何故有此一问？”

容陵犹豫了一下，将那日见到梵音的场景告诉给了晏临。

若是平时，晏临定然会直接说这不过就是有心之人搞出的幺蛾子，可是中间涉及到了顾灵筠，晏临迟疑一会儿，试探道：“也许那人只是用的障眼法？”

容陵摇了摇头。

“那时场景十分真实，着实不像是假的，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才来问晏卿此事。”

“既然是皇后娘娘请来的人，也许应该问问皇后娘娘？或许她知道这其中因果？”

容陵沉默了一会儿。

“晏卿可否替朕办一件事。”

“皇上尽管吩咐。”

“那女子据说出于妙音寺中，晏卿可否帮忙查实？”

晏临自然不会说不行的，行了礼应下，直到出了宫门仍旧心中存疑。

容陵是什么人，晏临最是清楚不过了，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手段的人，很难说他为何会相信鬼神之说，在描述他口中“神秘女子”的行为的时候，容陵明显有所迟疑，所用之词不说都是赞美，却并没有贬义，过程当中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害怕着什么一样。

根据晏临对容陵的了解，这个女子给他的震撼一定要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大。

这样的一个人，成功地挑起了晏临的兴趣。

休沐这日，晏临亲自到了妙音寺中，却并无任何的收获。

心存疑惑地回到家中之时，却见他的书房之中大大方方地坐着一个红衣小姑娘，两腿翘在桌子上，一手拿着他平日里的书稿，一手支着头，听见门响，那小姑娘抬起了头。

晏临默不作声地又关上了门，向四周打量一圈，院子中的仆人一个个地正打扫庭院，扫地的扫地，洒水的洒水，没有一个人有上前要禀告自己屋中有客人的意思。

晏临又一次打开了门。那姑娘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旁边了，歪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晏临。

“姑娘可知，随意登堂入室，在主人不在的时候动主人家的东西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那小姑娘嘟囔了嘴，手在桌上画了个圈圈。

“没人告诉我呀。”

晏临将门合紧。

“姑娘就是给皇上展现过去之事的人？”

她眨了眨眼睛，“什么叫过去。”

晏临稳稳地没有半点的波动，“就是你曾经告诉皇上关于栗嫔做的事情。”

那姑娘点了点头，“你说这个呀，是呀。我不过就是给他看了一眼么，有什么不对吗？”

“那就叫过去的事情。”

这姑娘又眨了两下眼睛。

“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嗯……你不是要见我么。”

晏临微微一笑，“姑娘在监视皇上。”

小姑娘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两边的流苏不住地随着她头的转动而摇摆。“没有啊，你今日去了妙音寺，不是因为要见我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妙音寺。”

“不应该知道吗？”那小姑娘的头又歪了过去，看上去人畜无害，如同稚童一般。

晏临皱了皱眉头。大步走到桌前。

“姑娘看得懂这书稿吗？”

“怎么看不懂！”仿佛是有几分的恼羞成怒。

“你不识字？”

那姑娘拍案而起，“你才不识字呢。”夺过晏临手中的书稿，以一种抑扬顿挫的口气读了出来。

而后挑衅地看着晏临。

“你连过去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书稿用的词更生奥难懂，你真的明白。”

那姑娘的眼神越来越凶，晏临从她这反应中却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既然姑娘知道晏某要找姑娘，那姑娘可知道晏某为何要找姑娘？”

梵音双手无聊地互相画圈圈。“你这少年好无趣耶，世间男子见到突然出现的女孩子，不都应该问上一句姑娘芳名吗？那书里都是这样写的呀。”

“什么书。”

梵音撇撇嘴，“狐妖啊。”

晏临又是一笑，“这种书中，一般不会叫狐妖，而是叫仙子。”

梵音的表现很是不屑一顾。

“姑娘来自何处？”

“从来处来啊。”

“那姑娘所谓何事？”

“自是为了人间之事。”

晏临哑然。

只以为这姑娘是看话本子看的太多了，并没有很想继续下去。无论这个姑娘是什么人，看上去都不足为虑。

那厢梵音却突然正色，“嗯……有人托我捎一句话给你，就说世间大势，早有定夺，劝你不要抱着文人迂腐的思想，早早地认清时势，否则定然不会有好的结局的。当然了呢，今日之事，你也不可以说出去哦，那个小皇帝若是问起来，你只说没见到我就好喽。”

伸出左手，食指点在晏临眉心之中，歪歪头一瘪嘴，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舌尖微吐，慢慢地舔过嘴唇。

“你这么聪明好看，真不忍心你死了呢。”

几乎是松手的一瞬间，人就消失在了屋子中，晏临便再见过大风大浪，也未曾见过这等害骇人的景色，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姑娘，静时如淑女一般，天真烂漫，仿佛邻家小妹，最后的动作却又充满了魅惑，亮晶晶的眼睛凝视自己仿佛深不见底。

晏临意识到这姑娘绝非凡人。

他将对话在自己的脑中慢慢地过了一遍。

她说不知过去何意，却又读得懂深奥之词……是不是说明，她的世界里，没有时间的存在，故而才会不知其意。

一个人在书房之中呆到深夜，对那句话不知何意，隐约地觉得与顾灵筠有关，却又不知为何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地帮着顾灵筠做这种小事。脑中混乱成一团。

头一天晚上没有睡好，第二日早朝的时候看上去就不是一星半点的憔悴了。

容陵自然是看见了晏临的变化，将人召到御书房当中，还不等容陵开口，晏临便拱手道：“臣有负皇上嘱托，并没有在妙音寺中见到此人，娘娘应是因缘得当之故吧，”

容陵沉吟不语。

晏临心中却想着昨日那姑娘亦正亦邪的样子，一时难以猜测究竟是何人。

而此时在后宫中的顾灵筠，正笑着与搞得容陵晏临两人心神不宁的梵音讨论。

顾灵筠是故意去给晏临摆迷魂阵的，晏临此人，虽说与容谨是好友，却也是坚定不移相信容陵对容谨感情中的一个人，顾灵筠不想晏临死，也不想晏临与容谨因为他们未来要做的事情而产生分歧，现在借着所谓鬼神的由头，给晏临一个似是而非的警告是最好不过的了。

梵音的手无聊地在画圈圈，留在空中一个个模糊的水镜。

“呀！”玩闹中的小姑娘忽然道：“我明白了。”

“嗯？”一直在一边 的顾灵筠有几分疑惑。

“我知道为何我感觉这宫中一直有压抑我的东西了。”托了腮道：“你们将皇帝叫做天子，是真龙之子，龙乃万兽之首，我自然不能在他的身上动太多的手脚了。”

顾灵筠微微蹙眉。

“那，若非天命所归，便无法做皇帝吗。”

梵音此刻自己仍然是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怎么解释，对于顾灵筠如此问题，自是犹豫。

“也许……是气运？夺得皇位的过程，便是气运转移的过程？”

两人对面而坐，为着人间中各种说法较劲了脑汁。

最后还是梵音先败下阵来。“真的不懂啦。应该就是这样吧，不然要怎么解释每次我看见他都只是一片雾蒙蒙的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