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月光的牢

而一开始招待她的中介人员已经回来，“小姐，因为这栋房子是转在我们中介的，所以我刚刚帮你询问了原始经手的中介，他们说，他们要再次向房主确认，我怕您急，这想跟您报个信，一会儿电话估计就打来了…”

邓佳琪不免好气又好笑，“怎么，这房子很难租？据我所知，这房子贵的很。”

“小姐你是不知道这行情，房子得炒，这房子有点年头，装横也大气，可惜不是特别的热，这是因为房主他这个人神秘又倔，只肯租给和他对脾气的人，一般人都不肯租。”

邓佳琪惊讶，这房子究竟落入谁人之手？她问，“那迄今为止有人可曾租过？”

中介一笑，“我们经手的来看是没有，但是否经别的平台租过，我们也不知道。哟，电话响了，瞧这电话及时的，您等着好吧，我这边多替您磨磨，没准房主就答应了呢。”

邓佳琪看了一眼时间，还好，没到晚上，国琪也不会害怕，她莞尔一笑，多花点时间没什么，“我等着。谢谢您，麻烦了。”

这一笑把中介人员都看痴了，恨不得天天为她服务。

“先生，这边是中介。哎，对，那套别墅，对，今儿有位小姐想租，您看着想个价？不租？先生别介，别挂先生，这小姐是诚心想租。”

“诚心想租？哦？你怎么知道？”电话那头戏谑。

中介忙着解释，“真真是诚心要租。刚刚我们知道您脾气，知道您要对指定人出租，我们立马劝这小姐，让她看看别的房子，我瞧着这小姐不像差钱的样子，明明有更好的，但她好像就被这房子吸引住了，她说再多再好她也不肯要，她就要这一套。先生，您要不，先看看她信息，然后考虑一下？”

“我叫我这边的中介跟你再谈吧。”那头却挂断了电话。

中介更失望之际，却不想正好接着一个电话，正是房主亲自委托的原始中介，也没跟他磨叽，直接说，租可以，但要这边租客提供个人信息，直接发到房东邮箱，跟他亲自联系。

中介看有戏，立即喜出望外，出去跟邓佳琪说，“成了！就是您得把您这信息，亲自给他发那邮箱里去，哎，邮箱我给您写我们中介公司名片上了，您回去试一试？”

邓佳琪笑了，“还个人信息？难道这房东真是个占卜的卦仙不成？得嘞，我先回去试一试了，劳烦你们帮忙。”

邓佳琪自己驾车回去酒店，这一路上她都在想，那栋房子。

这栋房子实在有太多回忆了，不是吗。有人说，温暖是奢侈的，奢侈到需要在多年以后，彻底感受到寒冷的滋味后，才能明白。

原本还不明白温暖的含义时，一个人无所谓怎样去活，怎样去爱，可一旦自己真的有了体会呢？又怎么能再抛开一切走下去了？这么多年，她一个人走着，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国琪。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就好像失去了爱的滋味，她爱国琪，但那是母子之间的依赖，她心中对于爱欲的火苗，就好像已经熄灭，再也无法升起。不是没有人大力追求过她，其实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曾经与肖辉的温存与后来肖辉的漠然、甚至到父亲的死，让她已经麻木地习惯于欺骗自己，她无法敞开心扉，敞开自己，将自己，交给一个新的人。原来这么多年，就好像是一趟旅程，这旅程如此残忍，它始终没有结束，还是要一直一直走下去…… 

回到酒店，肖国琪已经给自己叫好了餐，顺带还给她叫了一份，看她回来，才打电话给前台要前台送过来，邓佳琪亲了一口肖国琪的小脑瓜，“sweetheart.”

“嘿嘿，妈妈找到学校了吗？”肖国琪打开电视看动漫。

“嗯，宝贝很优秀呢，学校说，只要他们向美国旧金山湾区惠爱小学把你的成绩调取过去，你就不用在国内再参加一次入学考试啦。”

肖国琪一听不用考试就高兴起来，“Interesting！！那些美国boys吓唬我说国内就是考试堆的，到时候我就会变成一个…唔，妈妈…那个中文我不会讲啦……exam machine！！”

邓佳琪笑，“听他们胡扯，逗你玩都是，难道美国就不考试？你放心，你妈给你选的这个学校，绝对是一等一的素质教育。对了，在美国小学你不是还得选修法语吗，今天我问了，你在这个仁智小学也是，平时用英文教学，然后会有国文课，还需要选修一门第二外语，有法语，有日语，有西班牙语，有德语，你想选哪个呢？？”

“Spanish？？嘿嘿，有football哦。”

“好了别傻笑了傻儿子。妈妈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今天妈妈帮你看完学校呢，还去给我们两个看了看房子，我们总不能一直住在酒店对不对？”

肖国琪点点头，“什么房子？？像美国房东太太那样的吗，那这次我们可不可以住一层。有大院子，我们就养个大狗狗，喔，好想念大狗哦，妈妈我能给房东太太和大狗通电话吗？”果然是小孩没有定性，邓佳琪笑着点头，把电话递给他，孩子这么喜欢和美国的朋友玩，唉，却为了她，为了肖辉留在这儿。她不傻，她知道国琪的用意，如果她当时拒绝，那么国琪岂不又要在父母之间为难？

明明是他们上一辈的错，却偏偏害苦了孩子。

邓佳琪一时之间想起很多和肖辉有关的事。那时候他们是先有了孩子，才开始恋爱的吧，那时候他们俩的关系还远没有那样剑拔弩张。她有时候光着脚在房间里跳舞，他有时候弹钢琴，有时候唱歌，她最喜欢叫肖辉唱张国荣的《我》，有一句词，他唱的最动听，正是：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这么多年，他还会再唱吗？他还会再想起当年那些夜晚，他怕她光着脚着凉，让她踩在他的脚背上，两个人翩翩起舞的夜吗？

当年的月光已经不再如练。如今的物是人非更令她满目苍凉。

她想起自己回国，愿只是为了在股权上帮助邓佳佳，却没想到牵扯出肖辉一起旅游、儿子喜欢肖辉、而他们母子又要留在国内发展、房子这些个后续事情来。

肖辉要她原谅，可她又怎么能，又怎么能就这样过去自己的那一道关，又怎么能轻易过父亲那一道关？

而肖辉和她如果再纠缠个几十年，那究竟谁才是那个贱骨头？

曾经古清辉说爱情这回事也无非就是，你遇上一个人，你爱他多一点，那么，爱就像天平一样，你得到的就少一点。然后，你遇上另一个，他爱你多一点，那么你早晚会离开他。直到一天，你遇到一个人，你们彼此相爱，或许也并不相爱，但至少相敬如宾，幸幸福福走完余生。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生幸福 ；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只剩下一世叹息。从前咫尺，而今天涯。

她总说，自己已经放下，但其实，她终究离回忆太近，离释怀太远。 

肖国琪已经睡得呼呼的了，邓佳琪看着他睡梦中还是保持着笑意的小脸儿，知道他满足的要命。只可惜，只可惜，唉。

如果国琪知道了她和肖辉再也不能重来，那么国琪现在这一切的美梦，是不是也就破碎？在江南一带，他们住在那些个小院落里，夜晚华灯初上的时候，国琪累坏了，早已沉沉睡去。她一个人身着旗袍，从主屋里款款踏出来，想看一看月亮。却不想肖辉早已坐在那小院儿中心的石凳上，几根手指并在一起，敲着桌子，望着月光。他没有回头，她也没有向前走。他们在六年后，终于如此之近，而又如此之远。

是她无能，让孩子得到的幸福太少。 她和肖辉保持和平，这一点点，也就是儿子所希冀的幸福，而正是这么一点点幸福，要牺牲太多太多，要将那坚定退回太多太多。她更清楚，要毁灭这一点点幸福，并不需要命运花太大的力气，一次意外，一次回首，足矣毁灭所有了。

邓佳琪想着想着，再一次湿了眼眶。

邓佳琪决定，她要在这里安顿下来。她飞快打开电脑，轻巧地敲击几下键盘，便将自己的个人档案调了出来，并且诚挚地附上一则消息，编辑给中阶提供的邮箱。

“尊敬的房主先生，我是今日想租下房子的那位。实不相瞒，这套房子与我有不解之缘。曾经，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结婚礼物，但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栋房子也被转手抛出，而我更是带着孩子，在美国漂泊了六年之久，我，想给儿子一个温暖的家。其实真的难以料想。原来在茫茫人海之中，我们竟有如此缘分。我听说先生只肯租给有眼缘的人，不知我们母子，可否有幸。如若房主先生愿提供给我们母子这个方便，我将不胜感激。租客：邓佳琪。”

邓佳琪没有犹豫，敲下了Enter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