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算计（四）

“看来已经是被你发现了。”店小二，更准确来说是洛隐，抬手抚上自己脸颊边缘，轻轻一扯，一张薄如蝉翼的脸皮自脸上脱落，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邪笑。

在洛隐现出真面目之时，他的脖子处亦是缓缓爬出一只青色小蟒，蟒蛇双目冷冽，信子一吞一吐，倒是让苏衡想起第一次见到洛隐的场景。

“你想做什么？”苏衡收回看向小蟒的视线，目光移至洛隐脸上。

洛隐挑绕额前一缕青丝，懒洋洋道：“与人合作，阻你之路。”他漫不经心的回答让苏衡微微皱起眉头。

“你一定在想我是在跟谁合作是吧？”洛隐松开那缕青丝，伸手捉住缠绕在自己脖颈处的小蟒。小蟒轻轻环绕在洛隐的手臂上，洛隐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小蟒光滑的皮肤。”若不是对方不肯让我说出，我一定会告诉你。就凭我们先前的数面之缘。”

他抬起头，冷冷地“哈”了一声，好像是刚刚才想起一样，“险些忘了，除了与人合作，允人所求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我想替我那个该死的叛徒同你算算账。”

“洛品之事，已经过去了，不是吗？”苏衡淡然道。

洛隐笑道：“是啊，是过去了。可是我若不给自己一个借口，又如何与人合作来对付你呢？人总是要有一个行动的理由不是吗？”

“所以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啊……”洛隐摇了摇头，“你不要这么问我，我也不晓得我下一步要怎么做。”

苏衡微微眯起眼睛，警惕地看着面前阴晴不定的人。

“你用不着这般防御的状态，现在我还没想要去对付你。”

“不是我？那是……”苏衡一顿，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来，但见到对面洛隐的神情，苏衡就明白自己所想是正确的。

他要争对的是陆松与陆欣。

想到这儿，苏衡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见洛隐道：“你方才不是去外面找过了吗？你真的能找到他们吗？”

“为何一个小镇，要找两个人，却是这般困难，难道你没有思考过吗？”洛隐一脸似笑非笑，双眸与他手臂上的小蟒一般冰冷无情。

一阵大风吹过。两人衣袂飘飘，带动风中一阵不寻常的氛围。

“你究竟想如何？”

洛隐道：“不想如何。只是忽然想与你再比一场。”

“你想赌什么？”

“欸~”洛隐拖长尾音，“不是赌，是比。”他道，“上回我输了赌局，可是折了面子，此次自然是要夺回的。但我心地好，此次就不开赌局，只需切磋一番即可。”

苏衡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开始对此次变故进行分析。

“我猜想，你其实一直都没远离我的范围。从我抵达陈国的那一刻，你就一直派人跟随我。你所说的合作对象，是陈国之主？这个我暂时无法确认。或许你合作之人并非只有一个。假若在陈国之地，你所合作之人便是陈国之主，那么，阿义可算是你的人？”

洛隐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似乎在等着苏衡把话全部讲完。苏衡自是没有时间跟他从头至尾将每个细节讲个清楚，于是也就做了简要的说明。

“在得知我们即将出发时，你必是派人加快加鞭领先我们抵达第一处，而后故意下毒，并令那名掌柜以此吸引我的注意。掌柜所言应当就是你让他说的。这样一来，就会让我产生错觉，让我误以为你们早在十多天前就先我们来到此处。

之后在我医治那名小二后，我发觉此毒乃是你们所为，你知晓我必然能够猜到你也来到此处。这一点，我想是你特意告知我。我对你们的到来感到不安，于是加快行程，希望能够追上你们，在路上对这般巧合与暗示亦不会多做深究。

等到我们抵达烟雨镇，再遇陆氏师兄妹，亦是你一手安排。你让我们知晓陆氏医馆与养蛊人的关系，继而让我找上他们。先前你派人前来夺取陆欣姑娘手中的蛊虫，想来那群人应当是你率先派出的。在先前掌柜的言辞中，除了你们，还有另外一批商人，那群商人，想来就是你的人所扮的。”

“继续。”洛隐挑了挑眉，语气轻佻，毫不在意。

苏衡道：“后来的事你并没插手什么，不过是在暗处观察我之动静，一切如你所想，我一步一步走进你所设想之中，你让夺走蛊虫的弟子一路朝我们现在追踪的方向而去，这也是我们会抵达此处的原因。

我们一行人依照母蛊对子蛊的感应来到竹林中，因时间关系，不得不夜宿林间。其中阿义曾出去一趟，我并不知道他去往何处。之后，藏身不远处的你们便开始行动，或者说，是你开始行动。但我不会夸奖你的演技。因为第一个出现的王影并不是你，想来是你堂中之人，之后抵达客栈，你们才互换身份。”

“我之易容，极少有人得知，但得知者也就是那么几个。你确实比洛武，洛品要强上许多。不管是蛊虫，或者是易容，你都有涉及。”

“哈哈……”洛隐大笑地鼓了鼓掌，“你说的对。我的确比他们两个强很多。毕竟我不像他们，只会在毒术方面钻牛角尖。我热爱学习啊。”他低头挑逗爬到另外一只手臂上的小蟒，“不过你说错一点，我我并不了解蛊毒，对于易容术，也不过轻微涉及，与你相比，相差甚远。若不是先前与你有所接触，又赌了一把，我或许是找不到你了。”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你或许没有注意到，在为你安排的那个房间里，其实早就动过手脚。即便你做过处理，但也残留一丝痕迹在你身上。所以才能让我们得知你已经易容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方能准确从雁王之地跟踪你至此。”

苏衡道：“这一点，倒是我的疏忽。”

“眼下你既然已经明了，那么就来与我比试吧。我想黄泉之下的洛品定然会为我的决定而感到欢愉。”

苏衡摇了摇头：“我想知道陆松与陆欣两人的踪迹。”

“他们的踪迹，我如何得知？”

“今早发生此事时，并没有太大的动静。我想，他们昨夜就被你们制服了吧。”

洛隐笑了笑：”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能联合你那么多人来骗你？”

“或许，不是我那么多人。”苏衡道，“那些人，从头至尾都不是我的人。我曾以为他们是陈国御医府中普通的采药人，现在想来，或许是占了一半。跟着阿仁走的那些人，才是御医府内普普通通的采药人吧。而你们，也就是阿义所带来的人，想来，不是陈国安插在我身边，就是你派来混在我身边的人。”

“你倒是猜测得不错。”洛隐又鼓了鼓掌，“不过应该还需要再加上一点补充。阿义起初是陈国皇帝派来监视你的，不过之后就成了我的人，这个意思，你应该明白。”

苏衡自然是明白。他虽是江湖出生，但也在虞国官场上混迹三年之久，这其中手段，他又如何不知。

“所以，陆松与陆欣究竟在哪儿？”

洛隐将手指抵在唇上：“嘘……虞国年轻有为的苏丞相啊，你何必如此关心他们两人。再怎么相处，他们二人不也只是陈国的普通百姓，你何苦为他们费心费力呢？”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下一秒，话锋一转，“这样吧，我可以应允你不与我比试。我给你两个选择吧，一个放弃他们两人，专心去为你的陛下寻找引梦蛊解药，再来也可早日返回虞国同你那新婚的娘子如胶似漆；

第二呢，就是我告诉你在何处找到他们二人，不过你恐怕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来拯救他们。等你回去之后，你的陛下或许已经驾崩，虞国也已改朝换代，至于你的娘子嘛，或许也要嫁作他人妇了。”

洛隐的话语里充满了挑衅与威胁，似乎要让苏衡在纠结中痛苦难看。

然而苏衡的脸上仍是一派平静，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不是吗？”

“哈！”洛隐笑了笑，没有回答苏衡。

他知道苏衡的意思是什么，就跟苏衡在听了他所给出的选择后明白他话中意思一样。

他说，可以不与他比试，那就只有那两个选择。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要苏衡答应同他比试。

苏衡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但眼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只能答应。

“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当日我应允你，不伤害你们，难道没有做到吗？”

苏衡道：“但你我曾经约定，洛品之事，过去后绝不翻页。”

洛隐点了点头：“是。但洛品之事涉及我辛烈堂之威名。我不为他个人，为他之名誉，自辛烈堂所出之人，即便驱逐在外，也不该侮辱了辛烈堂的名声。我此行也算得上是无可厚非了。”为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苏衡并不想在此与他争辩什么，直接问道：“何时开始？”

“看在你赶着时间的份上，就今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