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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白雪纷纷何所似
曲中韵拱手道:“启禀掌门,此次四海龙宫仍旧是为八十年前姜虞立国龙冢九龙骸失窃一事。特请我孤竹协应。”
孤竹掌门也不在乎有龙族小辈在旁,“繁境这么多门派,为什么偏偏看上了我们孤竹?龙骨还没找到?”她突然笑起来,“老的不成,就叫小的来了。现在的繁境姓什么?”
曲中韵答道:“复姓百里。”
孤竹掌门抬头远眺殿外,“姜家的分支啊……”
姜虞国三年一次的科考结束了,泸沽八十九年,祥平二十七年的这次盛会,探花来自淮南张家,榜眼取自江南陈家,唯独状元郎,被一位神扬道广陵府乡县庶子摘得,这个姓温名岚字咏言的年轻人,在殿试中以一首定风波拔得头筹,甚至于当朝皇帝都亲自为其正冠,那一日,安蓟城正街万人空巷,温咏言身骑白马,头前御林军开路,身后一排排锣鼓喧天,一直送到南门外,温咏言在御林军随行护送下,衣锦还乡。那一日,沂蒙山下了今年的头场雪。
今朝白雪纷纷何所似?刘余逸拢着袖子静静的仰颈赏色,远远的可以看到六月寒一脉由来的百丈瀑布,漫天白雾中,仍旧得以听闻声如松涛,看白练垂天。由远及近,植被都附上了新衣,脚下层层汇聚,雪已经没了鞋面,肩上、头上满是绒花,剑匣贴身附于脊背,落在上面的雪片不消一息便被吞吐连绵的剑气绞杀,被微不足道的清风荡落地面,匣上光洁依旧,不沾纤尘。
刘余逸突然奔跑起来,鼓动的袍服吹动脚下的新雪逆旋而上,刘余逸乘雪浪前行,右手中指食指并拢勾动,司马卿破匣而出,绕旋一周,挟雪浪乍然飞射,翻过山丘,丘后女子失神,继而浅笑,伸出莹秀食指,抵在司马卿剑尖。刘余逸已然站于山丘之上,笑道:“薄兮姐,什么时候杂役弟子也有这般高深的修为了。”
高挑女子轻哼一声,“臭小子。”
食指收拢,反手拍在剑身之上,司马卿倒射而归,二次破匣,展子江搭在手中,刘余逸一挑一拨,另一只手接住司马卿,横搭胸前,展子江划过身前,在雪里蒸腾起缕缕白气。高挑女子弹弹身上雪花,“不错嘛,蓝剑性寒,红剑性炎,蛮配的。”
刘余逸周身窍穴齐开,下丹田灵气凝成气旋,旋照期修为尽展,以刘余逸为中心形成一个小型龙卷,百丈内灵气汇聚,左手展子江乍起毫光,刘余逸松开手,展子江悬于身前,右手司马卿收拢百丈飞雪,迸放的剑芒晕染的每一片雪花都化成了湛蓝色。还记得几年前钟洲一难得喝醉了一次,拉过刘余逸要教他一式剑法,刘余逸身子后仰,左手拂过司马卿剑身,眼神突然朦胧了起来,“钟大伯那时和我说起过,他错过了一个人,无悔,做错了一件事,亦无悔,只是有愧,还有愧。不知前辈可曾记得这一式,‘醉里挑灯看剑。’”
刘余逸用起这一式显然有些吃力,身随剑动,递出司马卿,展子江跟出,横飞于刘余逸身前,此时的刘余逸好似吃醉了酒一般,身躯左摇右摆,像极了九峄台下使出《侠客行》中‘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在世太白楚江开。
杂役弟子装扮的女子手腕下垂,五指富有韵律的来回拨动,待的一人两剑离的近了,就看地面好似突然被犁出了五十道阡陌,扬起土石飞雪,滚滚而去,率先撞上了横飞于前的展子江,被滚滚砂石飞雪拨开展子江,司马卿仍旧一往无前,破开一道道沟犁,朝女子递去。
风雪不止,地面的沟犁很快被落雪掩没。高挑女子手执司马卿倒贴身后,另一只手指向百丈崖,“百丈瀑布六月寒,如今这百丈崖与本座同姓,姓萧。”女子将司马卿横在身前,两指抚过剑脊剑从,“看你这剑不错,不若本座教你?”
被无形气机撕扯的只剩下遮羞布的刘余逸单膝跪地垂首,嘴里大口的喘息着冰冷的空气,艰难的点了下头。
同样被气机敲打的展子江斜插在地面,蒸腾着白雪。
剑匣依旧乌黑发亮。
翌日六月寒百丈崖勾栏回廊,宫阙殿宇下都挂上了大红灯笼,使得还没到临近年关的六月寒一脉弟子们都倍感惊奇。
慕容容容眯眼看着自家屋檐下的红灯笼,一一往远处指着数去,不多时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倚在陆亦筠怀里,“好多啊,六月寒可是过年都没有这么热闹的。”陆亦筠推开慕容容容,“小心些,别被扎到。”
慕容容容突然板起脸,“亦筠,莫要再如此操劳了,与为夫出去看看沂山风光如何?”
陆亦筠白了慕三容一眼,继续做着针线活。同为六月寒大师姐门下的鹿筱婷推开门,气喘吁吁的来到桌子前,连倒了三杯茶水,这才抚一抚不断起伏的胸脯,长出一口气,慕容容容笑问道:“怎么?让三师姐家狗撵了?”
鹿筱婷也不管慕三容的揶揄,急促道:“说什么呢,还不去看看小师叔?”
“小师叔?哪个小师叔?”
“新进门的小师叔啊!师公的关门弟子啊!”
慕容容容从座位上跳起,“师公收关门弟子了?是哪里的姐姐?叫什么?好不好看啊。”
鹿筱婷仔细回忆了下,“好看倒是挺好看,好像姓刘,叫刘余逸。”
“哎呀,”一旁的陆亦筠突然叫出声。鹿筱婷歪头问道:“陆姐,怎么了?”
陆亦筠吸允着手指,摆手道:“无妨,扎手了。”
孤竹派现如今共有四代,一代已然凌于玉皇顶之上,握有孤竹权柄,以孤竹掌门为最。二代弟子也已经是各脉脉首一类的孤竹顶梁,三代开门授徒,处理各脉大小事务,是孤竹派中坚,四代弟子则如雨后春笋,正沐浴沂蒙恩泽。
刘余逸小心的打量着周围的人,左右手各有三位女子,身穿六月寒一脉的碧青色裙衫,手上系有珠儿黄,都是色黄琉璃系坠,刘余逸受到六人的目光注视,只敢瞟上一眼作罢,想起周长深前阵子提及的六月寒专收女子一事,暗自叫苦。
殿外叽叽喳喳聚起了一堆小麻雀,围在一起三五成群的相互耳语,殿内左手边第一位女子闭目养神,视而不见。第二位冷哼一声,站在对面的右手边第二位女子笑着走出来,对殿外姑娘们笑道:“都散了散了啊,你们师叔羞得很,哪里受得了你们这般聒噪?还不都回去修炼。不然下个月的蓝果我让师姐全都克扣下来一枚送给你们小师叔。”
人流这才走散了十之五六,女子点了点剩下的人,笑着走回位置,右手边第一个女子看过来,柔声问道:“怎么,你真要克扣她们的蓝果不成?”
“林师姐,您说什么呢?就算我舍得,您也不舍得啊。这里哪个不是被你当做宝贝疙瘩的?”
柔声女子微笑点头,难得开玩笑的说道:“柳师妹,你回头让嫣儿去给新来的小师侄量量体态,总不能让他和我们穿一样的衣服不是?”
柳师妹点头应下,刚要打趣一下平日里端庄无两的师姐,就听身后被轰散的差不多的小麻雀又悉悉索索的叫起来,六月寒脉首萧薄兮迈步而入,坐到正北唯一的黄花梨木椅上,扫视殿内。
“今天召集各位姐妹来,一是为了本座收徒一事,关于刘余逸,我已经上秉玉皇顶,掌门师尊也已应允,准许入我六月寒一脉。”
萧薄兮目光在左右手头前两位女子之间打量,“二就是不日还有一个女弟子要拜我六月寒,不知哪位师姐肯收下这个徒弟?”
左手闭目女子仍不言语,身后方才哼声的女子开口问道:“这还不到开山门的日子,就给我们六月寒塞上三个人了,那陆姓的丫头先不说,第三个也算作三代弟子?”
萧薄兮颌首,那女子看着刘余逸,刚要说话,
那闭目女子出声喝道:“张师妹。”右手边林师姐柔声接口,“不然就来我门下好了,琼儿和玉儿还算乖巧,我没什么负担。”
萧薄兮轻叹口气,“也好,那就交由林师姐教导,还请柳师妹给两位师侄安排下住处。若是无事,今日就这样,林师姐,您随我来。”
两人去了后殿,闭目女子口中的张师妹率先出了殿门,整场都在闭目养神的女子也出了殿门,随即左右后两人也相继出门,刘余逸始终拱手相送,也不知人都走了没。姓柳的女子过来拍拍刘余逸肩膀,刘余逸这才抬头,随即又拱手相拜,“柳前辈。”
女子咯咯一笑,“这就入门了,叫我师叔就行,你不用拘谨,走,我带你去找个住处。”
沂蒙山系多崮形地貌,歪头崮与狮子崮应当算作其中最具代表的,周长深摆弄着新得到的代表狮子崮一脉身份的狮吼玉佩,心血来潮的朝身旁打坐的老人问道:“老师,您说我要是再碰到叔祖,应该怎么称呼他老人家?”
“礼承天地君师,当然是叫师叔了。”老人伸伸腰,笑起来眼角堆积起层层的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