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乙木天劫
抱着孙儿的老人早已远离十里之外,双目炯炯有神,丝毫不显老态,他注视着藤蔓化作的巨手,掐碎紫雷的双手上还有紫色电光流转,身旁有一年纪看上去不大的青年浅笑道:“这鸢尾草不知蛰伏在这儿多久了,不光丝毫不剩的将方圆百里的灵气吞食殆尽,根须都已经遍布了整个盐山大地,草木飞升尤为不易,但若成了,哪个不是以浩瀚灵气著称于世,看这样子,渡劫是没什么大碍了,就看稍后你们要使出什么手段来夺这造化了。”
老人目无表情,“我只是带孙儿来见识见识,不用试探了,我不掺合。还是多给自己考虑考虑吧。”
青年得到答案,笑容更甚,“那样最好,多谢闵老提醒了。”
扎根大地不知几百里的根须将整个盐山都倾覆过来,唯独正中的鸢尾草熠熠生辉,几道粗大的雷电交错闪过,一条青色小蛇长驱直下,长不过几丈,在这动辄以里计算的地方实在显得不够看。小草摇曳身体,两片叶子倏忽放大再放大,遮天蔽日,青色小蛇在半空中婉转游曳,好似很人性化的打量着变幻着形态的鸢尾草,翻腾云墨不断迸放雷光,加持青蛇,本来只有蛇形的雷电亮起两束毫光,来回扫视着大地,这双眼一样的毫光最后停在了鸢尾草身上,隐约可见叶脉中汩汩流淌着红色液体,晕染着整棵草都泛起了鲜红色彩。
“草木生灵在换鼎分胎之前,都还算做妖类,但若是换了鼎,分了胎,就不能称之妖了。人族之所以修行较之其他生灵容易许多,还得仰赖女娲娘娘以葫芦藤造化人族时,将人族以先天道体为原型,所以说啊,生灵化形,并不是化成人族,而是化就先天道体,就比如你现在看到的这株鸢尾,那流动的液体哪里是什么汁液,是与你我一样的血液。”孙儿听着老人的教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老人醇和一笑,丝毫没有对牛弹琴的想法,若他是牛,自己是什么?
老牛?
想到这里,老人更开心了。
换鼎分胎之后分明可以化作先天道体的鸢尾草还是本来的样子,如果不是枝叶上的莹莹光泽,扎根百里的粗壮根蔓,以及那两片合抱起来包裹自身的巨大叶片,恐怕谁不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此时此地此刻,明里暗里几百双眼睛都在注视着这里,青色小蛇吞吐了无尽雷电之后身体已经近乎通透,体积也更加聚敛凝实,它仰起两道毫光,好似抬头嘶吼一声,倏忽垂落而下,场中半数人甚至没有看清青蛇是怎么动作的,一道流光就自空中起,地上终,两片枝叶结结实实的承受了青蛇的一击,立时化作飞灰,无穷根蔓也迎上来,仍是被青蛇一带而过,来到鸢尾花近前,青蛇停下,与鸢尾相距不过一丈。
人们才看清青蛇运动的轨迹,就看青蛇又是仰天一阵嘶吼,这次不是猜测,震耳的吼声挟着滚滚雷音聒震四野,观战者赶忙运行功法抚平躁动的灵气,青蛇却已经打了个晃,从鸢尾来不及加持的防护中钻进了枝叶里。
方才那一吼,尖锐异常,却又堂堂正正,功力低微的,轻者七窍流血,重的已经被自身躁动的灵气轰杀成一团血肉,天威如此,管你是修真界的哪个大能,在青天面前,只是个头稍大的蝼蚁而已,轻捏即死。
青蛇才没,整片云团即刻像是在墨中被人点了朱砂,从中间一点开始,众人上空的百里云团滚动间由黑化红,好像一颗硕大的火球横亘于众人头顶,又好似烈日坠落,一股股热浪席卷间,一道通天火柱顷刻接天连地,将整个盐山都化作了火海,火海中,一抹青色闪过,老人提起精神,后背不知是被热浪还是眼前所见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好!乙丙炎狱劫。”慌乱之下,老人抱起孙子,挥手扔出一件长梭。
长梭迎风见长,老人抱着孙子钻入长梭远遁,没有丝毫犹豫,下一息,钻入鸢尾枝干的乙木青蛇助长本就躁动的丙火神雷,木生火,正如老人所说,五百里内一切生机都在爆炸中化作了齑粉,和在了滚滚熔浆炼狱里。
天空下起了火雨,飘飘扬扬没有个穷尽,归霞派掌门长出一口气,“结束了。”
云山派掌门冷哼一人,“有人动了手。”
孤竹派掌门盈盈笑道:“是白家,您说呢?卜算子前辈。”
三人身后走过来一个有些邋遢的老道:“不可说不可说,路途遥远,老儿来晚错过了一场盛会,来年我不如把冲虚派迁到灵秀府,兴怀你我两家也好做个邻居如何?”
云山掌门拂袖转身,“庙小容不下您这么个菩萨。”
卜算子挠挠头左右看着离去的云山掌门,嘟囔道:“放着好好的道家不去修,说什么菩萨、庙的,唉……老道长叹一身,好似有些惆怅,这繁境就要少一个道家,多一个释家了。云山寺!嘿,朗朗上口嘛。”
孤竹掌门遮住饱满的双唇,眼睛眯成了一道弧线,密集又挺拔的睫毛上下颤动,显然有些乐不可支,归霞派掌门也跟着微微一笑,不发一言打个稽首远去。
卜算子掐动了几下手指,嬉笑道:“日后孤竹大兴可别忘了提携老道那些不成器的门下啊。”
孤竹掌门转了转流光四溢的眼眸,“那晚辈可就承前辈吉言了。”
“应该的,应该的。”
千里之外一户普通的人家里,中年人手里掐着一株鸢尾,自语道:“跑了天元,还好被我留下了胎鼎,不然岂不白跑一趟。”
盐山付之一炬,天下间再也没有这座本就不闻名的小山,却与此同时多了一个轰动整个修真界的炎狱火海,在煌煌天威中幸存下来的修士闭口不提结果,人们只当那鸢尾度过了天劫,跨过了众妙仙门,甚至于当时在场的许多人也相信了这一观点,真相如何,不去考虑。
修真界复归平静,刘余逸三人在这小山峰住下也有半旬,除了每天必行的一套剑法,刘余逸也在余下时间梳理各位叔伯姑婶教习的各项技能。周长深自打来了蒙山,灵台紫气就减缓了躁动,甚至逐渐趋于平静,这让陆亦筠欣喜万分,朝前来送饭的弟子要了些材料,连带着刘余逸那份开始缝制布鞋。
峰下有一条水涧,水流从一段悬壁飞泄,经常可以看到氤氲着日光变幻的七彩水花,飞泄流水的短小瀑布下有一块突兀的理石,没什么规则的形状,好在正面尚平。岸边练剑,石上听流水,刘余逸自打找到了这个去处,也不去管什么入门一事,尽皆随他去,每日都在这里度过,以至于后来送饭弟子路过这里都会把刘余逸的那份放在岸边,晚些时候再来收取碗筷,这一日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