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大结局

惊禅独自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双目微闭，呼吸沉稳，兀自想着他自己的事情。

黑暗，黑暗，这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除了他身上那微微跃动着的紫色魔气之外，什么都看不见。或许当人们凝视深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类似这般景象。这种无休止的黑暗远比恫吓与威胁来的更可怕，它超出了善与恶的分界，只是沉默着，毫无分别地将一切都吞没进其中，融为黑暗的一部分。

魔王就这样端坐在一片黑暗中，双手端端正正地结成欢喜印的姿势。他生而为魔，却有着远超出神明的智慧和力量，能够在这片足以令人神智发昏的地方结印而坐，一呼一吸都无比镇定，没有丝毫紊乱。此等大定力是非常了不得的，如果从宗教的角度来说，他如果不是恶魔就该是佛陀了……

这儿是宇宙和宇宙之间的缝隙，在恶魔族的研究中，统称为“细峡”。

如果将多元宇宙比作一个一个飘荡着的肥皂泡，那么它们所飘荡着的地方，就是虚空。一旦跨出宇宙，跌入虚空之中，一切本宇宙的物理规则都将不再适用。除了真神造物可以在虚空中穿行，其余的东西要是掉进去，你就别想捡回来了……物理规则都不一样的，就是捡回来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就好比夜鹰信奉的麦迪雯，她就是真神之一，而且还是“虚空的信使”。一切和她有关的东西，包括夜鹰，都是可以直接在虚空里游泳的。但是惊禅不行，他不是真神——虽然他看起来很像，但其实并不是，非要计较的话他也是恶魔。没错，他确实可以一拳凿碎虚空，可以在多元宇宙之间来回跳跃，但也无法避免被其蚕食的命运。只要时间够久，惊禅一样也会被虚空同化为“无”，魂飞魄散，形神销陨，只不过那个时间比较长，大概需要几亿垓年吧。

但是，偶尔也会有例外。

当两个多元宇宙彼此之间靠的很近、很近时，只要它们的物理规律没有太大偏差，就会开始自行吸引。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一段“均适用于两个宇宙规则的空间”出现，它就像一条求同存异的共同带，尽可能将那些相互抵触的规则抹去，只留下可以被彼此接受的。在这里，来自两个宇宙的个体都可以存活下来，而不用担心会被不同的宇宙规则抹杀掉。

……

“医生，你迟到了。”不知过了多久，惊禅终于开口了，他甚至不用睁眼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我也不想的，魔王大人，你得体谅体谅我们这儿的难处。”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惊禅正对面，他浑身上下都闪烁着模糊的白光，整个人都像是信号不良时的电视频道一样抖个不停，像素极其模糊，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强大的实力……对我们‘地仙’来说，要介入宇宙之间的缝隙，就必须要全神贯注地‘凝视’才行，我能找到这儿已经是极限了。”

他的声音从另一个宇宙飘荡过来，被压缩得严重失真，好像在用变身器说话一样。惊禅依稀可以分辨出这位医生穿着一件麻灰色的大袍，背后背着一个竹药框，框上还插着一面红色的旗子。至于旗子上面的字……他实在是看不清楚，也没有必要看清楚。

惊禅不再计较这个问题，坐直了身子，朗声问道，“我记得，在我们这儿的三千四百年前，你也是通过现在这种方法，摸索到了细峡的位置，向我们提出了一笔交易。”

“是的。”来人答道，“我当时并不知道这里有人，也只是扯开嗓子吼了两下，没想到就被你们给听到了。”

“不管如何……反正交易的目的是达成了。”惊禅从怀里掏出一颗金黄色的心脏，双手捧着，郑重其事地交给对方，“这是我们约好的，无罪的心。”

“哦！这种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来人似乎非常高兴，可以看出，这种稀罕玩意儿在多元宇宙里也挺少见的，至少另一个宇宙就没有，“我们这里有一个以罪为食的恶徒，对于他来说，‘无罪的心’反而就是剧毒了！”

“……”惊禅似乎并不关心以罪为食是怎么回事，也不在意夜鹰的心脏究竟会被用到什么地方去。或许现在跟他做交易的这个人身上也背负着什么不得了的使命，但这都跟他无关。这位医生敢于将原本可能是军事机密的东西公然讲出来也是有原因的：相隔着一个宇宙的距离，反而更加让人安心，因为惊禅就算是想泄密都找不到人。

医生咋咋呼呼地欢呼了一阵，将心脏收进了他的药框子，然后又在里头掏了一阵，掏出来一瓶黑色的玩意儿，同样郑重其事地交到惊禅手上。

惊禅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啊……魔王大人，这瓶子里面的东西就是按照你的指示弄出来的。”医生很快就察觉到了惊禅的意思，滔滔不绝地解说道，“它是我用法术造出来的新物种——源。这孩子身上混合了饕餮与麒麟的血脉，可以寄生在人类的身体里，获得了足够的力量之后，便自成一体，化作独角六爪的猛兽，吃人，拥有极高的法术耐性。它是以分裂繁衍后代的，只要有足够的能量，繁衍多少都不成问题。唯一可以对它们产生威胁的东西，就是……嗯……一种和正宇宙物质接触后会……嗯……”

“反物质。”惊禅言简意赅地说道。

“诶？我原来是以为你听不懂才……”这回到轮到对面的医生吃惊了，“话说，反物质是那些人类科学家的叫法，你们那儿也是这样叫吗？”

“差不多吧。”惊禅倒也没有大肆吹嘘恶魔族的科技实力，而是顺势开了个玩笑，“怎么，你以为就你们神仙会上学，我们恶魔就不会啊？”

“哈哈哈哈……你是我见过最幽默的魔王了。”对面的医生也是逢场作戏般地笑了笑，“顺便说一下，源的繁衍能力是很恐怖的，如果让它在没有限制的状态下成长起来，足以构成生态灭绝的灾难。再加上……如果要彻底消灭它，就必须用到反物质武器，难度非常大，使用时务必三思。”

“多谢提醒，医生，我已经想的足够多了。”

二人相视无言了一会儿，任由周围的黑暗蔓延着。绝对的黑暗带来了绝对的寂静，在这一片让人汗毛直竖的寂寥中，连呼吸声都会变得如同惊雷一样响。

“医生，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就此别过吧。”惊禅将那个小小的瓶子放进口袋里，起身向对方作了一揖，“隔着两个宇宙的距离，竟然还能产生联系，也着实是缘分……我也得尽快动身去地球了。”

“地球？”对面的医生显然有些懵，“你要来地球？”

“不不不，不是你们那个地球……我们两个宇宙的物理参数基本上都差不多，所以有很多地方都是一样的。就比如，我们这儿也有地球，我现在要去的就是那儿。”

“全都一样吗？”

“那当然不可能……大陆板块、人种分布、国家数量基本上都一样。但据我所知，我们宇宙的地球是没有‘地仙’这种说法的。”

惊禅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脑袋，在这头浓密的黑发之下，有一道凶恶的刀疤一直从头皮延伸到眉毛上，只不过被刘海恰好挡住了而已。魔王并没有选择将它抹掉，而是一直留着，像是在遵守着某个亘古不变的约定，“我……要去地球上找一个老朋友。”

“一个许久未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