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谜底揭晓

几千年来的辛苦没有白费，一切都在今天得到了回报。

有个词语叫做“灯下黑”，讲的就是夜鹰现在的状况——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亲人会有什么问题，即便这场布局从一开始就有着些许漏洞可以抓，他也下意识地选择了忽略和逃避，不去深究，只因对方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他傻愣愣地看着惊禅，或许是涌来的信息量一下子太大了，纵然是夜鹰，也着实花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你说……我是地球人？”

“是的。”惊禅回道。

“如果我的名字是那种一听就属于欧美地区的话，为什么我还会长着一张亚洲人的脸？”他突然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话说回来……娑婆世界从来都看不到高鼻梁的人中，基本上都是黄种人，这也是你精心调试过的结果吗？”

“在你原来的星球中，你是一个有中国户籍的黄种人，这一点毋庸怀疑。汉尼拔这个名字只是一种代号，它相当于一个流传了几千年的诅咒，传到你这里刚好是第八代而已。你接受了它，你从此以后就是汉尼拔。”惊禅耐心地解释道，“至于这里的人种……我倒是没有做什么手脚。每颗行星的人类进化都或多或少会有区别的，或许是这儿的人种恰好都和地球的黄种人差不多？”他耸了耸肩，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表示自己也不确定。

“……”夜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从个人情感中冷静下来，将这场有史以来信息量最大的谈话进行下去。他有预感，这个星球上种种不合理的地方，即将要在自己面前一一揭开全貌，“你刚刚说——希望有人继承麦迪雯的神力，为什么？”

然而惊禅却并没有买账，他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夜鹰的眼睛，用无名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木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好像他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游刃有余、毫不紧张，夜鹰也不知道这种谜一般的从容与大气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位魔王大人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套流程并不陌生，就像是早就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你不是第一个。”惊禅似笑非笑地说道，“在你之前，我利用这段时间做过五次实验，培养了五个不同方向的人才。但很遗憾的是……她们都没有得到麦迪雯的认可。”

“你说什……？！！！！”夜鹰如遭雷击，心下大惧。他的世界观被彻底摧毁了，整个人更是扑通一声，扶着桌角跪在地上。此时的夜鹰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可怕，他的心跳因为恐惧和惊愕而不自觉地加速了，瞳孔猛缩，大脑也在此等巨大的信息量之下宕机休克，一阵晕眩。夜鹰搓了搓眼睛，想要扶着木桌子站起来，却只觉得天旋地转，晕船的感觉再次遍布全身，冥冥之中，他又看见了黄鹂被扔向大鼎前扑腾着的双手，还有她那双翠绿色的眼睛。

自己所爱的，所恨的一切，在这个男人眼中，似乎都只是一缕尘埃。

“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在今天以前，就只有齐天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其余人，甚至连林幻他们我都没有告诉。”

“嗯……让我想想……凌天神帝，开山神帝，大妖神帝，炼炁神帝，羊口神帝，就是她们五个了。每隔五十年，我就换一个不同的身份，混在当时抵抗恶魔族的修仙者大军中，伺机寻找可造之才。这个世界的仙人尽是些滥竽充数之辈，难登大雅之堂。他们实在太过迷信灵根和等级的限制，而忽略了一些更加重要的东西……开山神帝就是个连灵根都没有的臭脾气野丫头，大妖神帝是我在南山上找到的一只成了精的小兔子，炼炁神帝一开始也就是某支武师队伍里头一个比较好动的弓箭手，而羊口神帝呢……她的级别最低，是一只羊。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和熊猫人走到一块儿去吧。”惊禅的嘴角划过一丝温柔的笑意，似乎是在回忆着那些散在历史中的轶事，对他来说，培养一个神帝就和培养一株白菜差不多，“过程你也都熟悉的，就是跟你弄的这么一套。先交给她一些基本的功法，留着保命用的，再放到江湖上去让她自己闯荡。时不时把我自己的名号抬出去吓吓对她们有意思的人……总之你应该能明白的。”

“顺带一提，夜空上仙只是我诸多名号中的一个。非要说的话我还有很多分身，都是老派修仙界里头赫赫有名的人物，说出来能把你给吓死……当时的修仙界圈子并不大，基本上我一个人就占了一半，偶尔我还会让两个分身之间稍微来点儿互动什么的。这么一来，我的女儿们走在外面就不会被人欺负了。”他露出一个心旷神怡的微笑，“啊~~~~果然还是养女儿好啊……”

“好归好，但是我自己的目的一次也没有达成，这就有些让人不舒服了。”这位养成游戏大佬眯起眼睛，用一种终于抽到SSR的表情看着夜鹰，让后者不寒而栗，“在羊口神帝出道以后的几百年，我稍微有些心灰意冷了，决定暂时将这个计划缓一缓，放松放松心情。”

“我……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子，反正在那个时候，世界上是永远都不会缺少孤儿的。本来想着能稍微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老病死的，但是好死不死的，那个女孩却在十二岁那年，表现出了对于剑道和武术的极高天赋。”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一下，好像是要给夜鹰留出足够的思考时间，“我想着……不能辜负了她，于是便将‘普通的剑法’和衍息宗的‘无名拳’一并传授给她，赠了她一把青锋剑，也让她出去闯荡了。本想好端端地过完普通人的一生，却又变成这样了，想想还真是讽刺呢。”

“墨点……墨点是你的……”

“小子，你的师姐，其实算是我的女儿。”他的笑容里含着一种揶揄的意味，这让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夜鹰差点再次抽过去，“她当时来我们家的时候我还稍微吃了一惊……但一看到她是冲着你来的，我也就放心了。她认不出我来也实属正常，不瞒你说，在当她父亲的时候我的形象是一个打铁的，打铁的你敢信？这要换了你你能认出来吗？”

“再之后就都是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事儿了……我就不再赘述了吧。”

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夜鹰和惊禅都没有说话，只是任这恐怖的气氛继续发酵着。终于，夜鹰如愿以偿地知道了这个世界近乎所有的秘密，但却反而被它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的他虽然不相信正义必胜这种无脑的蠢话，但也从来不曾想象过四黑上竟然还能有惊禅这样的人物，和他的宏图大计相比，夜鹰谋划的一切突然变得好像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一样，可笑而又幼稚。甚至很有可能，就连那个他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计划也早在惊禅的计算之内，或者这根本就是他想要借着自己之手完成的事情。

他规划好了救世主的每一步动作，每一次节奏，让他们以为自己所想真的是自己所想，自己所为真的是自己所为。一切都很简单，简单得好像一个高超的演员用绳索牵引着木偶的动作，一进一退，井然有序。

他已经如此重复了六次，六次！

“我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好了吗？注定要来到这个世界，注定要被乌鸦之神选中，注定要成为揭开谜底的人，注定要在今天站在这里，和你对峙，聆听这种没人想知道的真相？”最后的最后，夜鹰还是低着头问出了这个问题，尽管他自己早就知晓了答案。

“是的，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惊禅冲他微微一笑，说道，“你最近在忙的那个大新闻……如果成功的话，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八的人类都会死掉。而剩下的百分之二也只能蜷缩在避难所里瑟瑟发抖，或许宽宏大量的熊猫人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但是这些活着的人已经彻底失去了万物灵长的位置，失去了社会结构。我来到这个世界，最多只改变了六个人的命运，可你呢？”

他说这句话……可就有点儿不要脸了。

诚然，要是死扣逻辑的话也没错，但是五位神帝和执剑人的诞生，可以说是整个人类人口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不能比的。她们对世界构成、历史进程、科学研究方面的影响，你就是把那些只能凑数字的芸芸众生再加个几倍都比不上。惊禅信手培养出来的六个孩子，几乎都能直接拿来当娑婆世界的文明代表了，你说这个差距能比吗？

“你派齐天杀死太初，就是为了阻止我的行动吗？”对这份虚假温情不报一点儿希望的夜鹰，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并开始分析自己掌握的所有线索，“还是说你不希望看到熊猫人和平地接过世界政权，想要制造一场血腥的屠杀呢？”

“太初一直都是变数，我消灭它，只是不想看到你以这种半强迫的方式去完成这颗星球上的文明大一统而已。”惊禅笑呵呵地把“文明融合”之类的词儿当吃饭喝水一样往外说，在无形之中便彰显了自己的气质，“如果你真的成功了，熊猫人和人类的关系算什么呢？从属？奴役？不平等？你觉得这样的文明在宇宙中能走多远？一个内部不团结的，只是因为某个‘诅咒’连接在一起的文明，在未来残酷的发展中能走多远？”

“你并没有征询过芸芸众生的意见，就把他们的命运注定好了。按你的路子走下去，这个世界的人类将被彻底抛弃，变成时代的垫脚石。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崭新的熊猫人时代。你有在乎过人类的感受吗？你有思考过人类的命运吗？虽然你以‘乌鸦之神的代言人’自居，但你可曾想过，此等滔天之罪，和我当初领兵灭绝娑婆世界的高科技有什么区别？和罪恶的入侵者又什么区别？”惊禅说了一大通话，气息竟然没有丝毫不畅，好像都不需要换气的，“既然如此，当我擅自定好了你的命运时，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斥责我呢？”

“为什么你做就是对的，而我做，就是错的？”

…………

夜鹰慢慢地睁开眼睛，眸子里的光芒也是一点点亮起来，从始至终，这双灰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神采，“是的，你说的对。”

“可正如芸芸众生会选择反抗我一样，我也要反抗你，反抗这被你注定好的命运！”

他大喝一声，只见右臂上的乌鸦纹身光芒大作，变出一把纯黑色的宽柄大剑来。仔细看去，这把剑上还有六颗玲珑小巧的宝石，从上之下分别是黑、金、紫、蓝、青、红六色。此时此刻，除了顶端那颗黑色的宝石之外，所有石头中都流转着一股如同液体一般醇厚的光芒。在这片晦暗的房间之中，五颗宝石就像五盏小小的灯，散发着还能让夜鹰稍感欣慰的光芒。

他没有犹豫一秒钟，调转剑锋，一剑捅进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