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谷中第一日

兰花谷的夜晚，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透过窗棂，那些星星如散落在碧盘里的钻石一般，璀璨而夺目。

清风明月幽兰香，侧卧竹榻赏星光。

人间付诸多少事，只愿来世一缕芳。

曾经的曾经，白芸嫣无数次地想过自己来到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会是一种怎样的心境，而知才深切地体会到，心境真的可以清明澄澈到不染纤尘。不回过去，不想未来，只想这么静静地听山听水，听风听月。

人不都说富贵险中求，丽景危中得。

虽说此行差点儿让她跟即墨羽天人永远，又或者说两人同赴黄泉，可是经历过一遭生死后，能看到这么美的景，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此种感悟与心情的。

曾经，她带着责任与仇恨行走于世间，现在，重新活过，她只想好好地享受生活，为自己而活，为爱她的人而活。

咚咚咚……

一直在房间里清醒无眠，踱步窗前的即墨羽蓦然转身，讶异地看着被叩响的门，

“谁啊，”虽然嘴上问着，可是心里却是十分的迫切。

“是我，即墨哥哥，”待门外一回应，他那迫切的心又顿时冷却了下来，

“有事吗？”他并没有立马去开门。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玉竹看了看手中的血燕窝汤，不由撇了撇嘴。

即墨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白天的时候，这玉竹姑娘一直夹在他跟芸嫣之间，他有许多话想跟芸嫣说，却始终没有机会。到了晚上，各自归房，他想去单独找芸嫣谈谈，又怕凭白给芸嫣带去麻烦，所以才迟迟未敢移步。

可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的不避闲，这么晚了来找他，

“玉竹姑娘，这……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怎么？即墨哥哥是怕我吃了你吗？”玉竹不由调侃道，“反正我是相信即墨哥哥你的。”

这话说得，简直就是一块儿塞嘴布啊，堵得即墨羽是无话可说，只好硬着头皮去开了门。

“你这是……”

还未等他开口把话说完，玉竹便端着燕窝径直走了进去，将燕窝搁在桌子上，

“怎么了？”看即墨羽那崩紧的脸，她偏了偏脑袋问道，“即墨大哥，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你这么紧张干嘛？”她不由抿嘴轻笑道，“这是我前些子在山崖上取到的，可补呢，快喝吧。”

即墨心微怔，看了看燕窝，又看了看她，

“不，这些东西女人喝了比男人喝了好，还是玉竹姑娘你自己喝吧。”

玉竹掩唇轻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偏心了啊。”

即墨羽双眉一挑，

“玉竹姑娘何出此言？”

“哎呀，即墨哥哥，你就不要这么生份地玉竹姑娘玉竹姑娘的叫了，直接就叫我的名字不行吗？”玉竹终是受不了了，“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有没有给你的芸嫣妹妹送燕窝是吧。”

即墨羽一愣，并没有否认。

玉竹见状，哈哈一笑，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你啊你，看似洒脱不羁，无所顾忌，没想到在心爱的女子面前，这么畏手畏脚的，我端给她端过去，倒不如你亲自给她端过去的好。”她边说边走到桌案旁端起了燕窝走到他跟前儿，“去吧，我知道你喜欢她，可是她却好像并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把你当哥哥看待，若是喜欢她，爱她，就要表明，不然她又怎么会知道？”

“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即墨心蓦地红了耳根，双手负于身后，转过身背对着她。

“即墨哥哥，你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你，而且，你的心事也逃不过我的眼睛，虽然我并没有经历过，可是女子生来对感情就有天生的敏感性，你喜欢你的芸嫣妹妹，对吗？”玉竹直言道，“可是我问过你的芸嫣妹妹了，她，一直把你当亲人，当兄长看来着，你这么默默地付出隐忍，我真的太替你不值了。”

“不要自作多情了。”即墨羽冷冷地拒绝道，他一直都不喜欢别人看穿他的心事，如今被看穿了，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光着身子暴露大众人的面前。

玉竹撇了撇嘴，蓦地绕到他身前，

“好好好，算我自作多情，就当是兄长关心妹妹，把这燕窝给芸嫣姑娘送去吧，看她的脸色，我知道，她身子很弱，若是不补补的话，恐怕日后真的会落下很多病根。”

即墨羽眸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抬手接过她手中的燕窝，

“谢谢你。”……

陵都城，皇宫。

沐婉清知道皇上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去南疆御驾亲征，她亦知道自己没有那种份量去说服他。但是，她决对不能让他去送死。倒不是说他会兵败，或者会战死。她只怕他是一心想要赴死。毕竟他的身体是每况愈下，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他的伪装别人看不出来，可是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还有，她听玲儿说，曾听天赐殿的太监说皇上曾三翻两次去大理寺找过三皇子，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会去找三皇子呢？

这不禁让她细思极恐。

如今，这皇宫内外，唯一能说服他的，恐怕亦只有太后了。

她必须把这些如实告诉太后才行。

“皇上真是这么跟你说的？”金太后沉默半晌，忽然沉沉道。

“皇上倒是没直接与虑妾说，可是臣妾问起之时，皇上却直接默认了，太后，臣妾请求您一定要劝劝皇上，臣妾一直以为，皇上并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而去御驾亲征，而是想要逃避他现在所面对的一切才会如此。”说着，沐婉清便跪了下来。

金太后闻罢，长叹一声道，

“可是，你为什么就偏偏认为他会听我的呢？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他的生母。”

“虽然母后不是后直的生母，可是臣妾知道，在皇上的心里，皇上一下都是敬佩母后您的，母后不去试试，又如何知道皇上会不听母后的呢？”她哽咽道，“若是皇上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试问，天启还有谁可以担负起江山大任？再者，天启已是多事之秋，先皇，凌皇帝相继离世，若是皇上再……恐怕天启就真的撑不下去了，母后，您务必要劝劝皇上啊。”

自从先皇驾崩，凌皇帝归西，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朝政之事，她早就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而且，也只是在苟延残喘地等着与那些她至亲至爱的人到天上相会，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她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哎，”许久，金太后才长叹一声道，“难怪皇上会坚持立你为后，婉清哪，你真的很了不起，只是，只怕你以后会走哀家的路啊。”她满目哀色，“既是如此，哀家就替你走这一遭吧。”……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原以为，会在兰花谷里平平静静地过上一段日子，可是老天却偏偏不遂愿。

第二天一大早，灵仙居便被兰花谷里的村民们包围了。

当三人打开大门，欲出发时，不禁被村民们的阵势吓了一大跳，一个个凶神恶煞，虎视耽耽地围在大门口，似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一般。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玉竹不由大怒道。

“玉竹丫头，我们并不是争对你，要知道，我们这兰花谷从来没有外人留宿的，可是他们，不仅留宿，一留还是好些天，丫头你也知道我们谷中的规矩，可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呢？”族长上前一步，神色严厉道，“因为你们沐家在谷中救死扶伤行医多年，为我们大家伙做了不少好事，所以，我们也给了你机会，可是没想到，你居然……哎，今天，大家伙儿是来讨个说法的。”

玉竹听罢，不由回头看了看即墨羽跟白芸嫣，

“他们不是外人。”继而又回过了头认真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她……”她愣了一下，并未说出口。

“她是谁？”族长微眯双眼，厉声问道。

“她是，她是……她是他的妹妹，他们是兄妹。”

“兄妹？”有两个好事之人上前一步，围着即墨羽跟白芸嫣转了一圈儿，“你叫什么？”继而停在了白芸嫣的面前拧眉问道。

白芸嫣微怔，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继而没给他好脸色道。

那人不由被白芸嫣的怒怼吓了一跳，灰溜溜地转向即墨羽，

“你呢？”

“呵，在下即墨羽。”即墨羽如实道。

“不对，不对，”那人边说边摇着头往族长那边走云，“他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根本就不像是兄妹。”

白芸嫣不以为然道，

“是谁规定兄妹就要长得像了？”

“就是！”玉竹忙附和道，“田龙，就你事儿，你可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到时候你肚子再疼的时候，别找我！”

那个好事者脖子一缩，

“我也就那么说说，干嘛那么认真。”

“既是如此，误会都说开了，族长，他们真的是好人，再说了，他们又不在这里长住，只是小住一段日子，”说着，她便撒娇似的走过去，拉着族长的胳膊摇了摇，“你就答应嘛，答应嘛。”

族长拗不过，只好轻声叹道，

“好吧，”他顿了顿，“但是，若是谷中出了任何事，你，还有他们，要负全责，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

“族长放心吧，”玉竹满脑子都是前半句话，根本就没去想后半句，便脱口而出地答应了。

吓得白芸嫣跟即墨羽连连摆头，这人祸尚可负，天灾又岂是说能负就能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