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病情恶化
十点钟的朝阳不合时宜的送进来几束光，穿过开着的百叶窗格缝，不偏不倚打在卿庭的眼睛上。此刻卿庭的脑子一片空白，张彦国再对他说什么他也听不到了，他的冷笑，他的鄙夷，哪怕现在他朝他怒吼几嗓子，卿庭也不能作出任何反应了。阳光漫进眼睛，像烟雾一样蜇着卿庭的眼睛，他想闭上，又不敢闭上。
张彦国缓缓的放开双手，仰身靠上椅背，沉默不语，令人费解的寒光笼罩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卿庭木然的站着，双腿保持着惯性的笔直，心里就像涨起来一个巨大的气包，撑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炸裂一样的疼。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他只能用仅剩下的一丝力气苟延馋喘的站立着。
“你可以出去了！他们的婚期！下个月三号！要抓紧时间！”张彦国清冷声音打断了卿庭的僵持。蛰伤卿庭眼镜的那束阳光已经带着影子挪到别的地方去了，卿庭费力的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响，他的喉咙已经哽得剧痛，只好礼貌性的朝着张彦国点点头，便转身出去。
“云章，你再陪我去趟医院吧！我妈妈病情突然恶化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一个人不敢去医院！”筱荷颤着音说完这几句就开始哭，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嘴里叽里咕噜的重复说着“怎么办呐！”沈云章问她在哪里她也说不出来，只好在电话里强调让她呆着别动，他马上过来接她一起去医院。
筱荷挂掉电话，茫然无措的哭着，母亲的病情已经恶化，开始出现了间歇性昏迷的症状，也许她哪一次睡过去就不会再醒来了呢？筱荷想到这里越发觉得痛苦。从小到大她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亲戚之间也无任何走动。好在母亲为人善良，又有一手缝缝补补的好活儿，在小镇街角开一个缝纫老店，勉强供养者母女两个的生活。邻里之间来往频繁，相处的也好，故而即便是没有父亲的陪伴筱荷也算是无忧无虑的长大了。直到她读上了大学，母亲生病，意外查出了心脏病却没有告诉自己，几年下来身体愈来愈差，每每筱荷问起，她都轻轻一笑说没事的，只是人老了不中用了啊。母亲爱读书，老店的窗台上压满了各种书籍，筱荷受母亲感染，多年来保持着阅读的习惯。毕业的时候筱荷接到了珪成公司的录取通知，她想把母亲带在身边，所以决定举家搬迁到市里，说是举家，其实也就她和母亲两个人。老店生意淡薄，早就关门，母亲也乐意跟着她。收拾的时候，筱荷在窗台上的书籍里看到了母亲的病例本…….
回忆像一场洪水，慢慢淹没筱荷。她还没有来得及接受这个噩耗，母亲的病情就又加重了，也许是看出了筱荷的心事重重，母亲连日担忧，终于在搬家的路上再次发病了。所以在来到这个新的城市的第一天，筱荷为母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送进了医院。接踵而至的是漫长的，遥遥无期的住院生活，母亲的病因为拖沓太久没有治疗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她的身体非常虚弱，经受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只能先住院疗养。筱荷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开始工作，新的境遇带给了她极大的考验。若不是有沈云章身前身后的帮忙、照顾和陪伴，她怕是早已经被这炼烤折磨的倒下了。
“筱荷！筱荷！你还好吗？”沈云章焦急的拍着车窗大喊，他从筱荷的家里找到筱荷的公司，又找去医院，都没有看到筱荷的影子，再打她的电话却是提示不在服务区。他吓坏了，这么多年他一直不能理解筱荷背负着的所谓的悲伤和痛苦，他不明白筱荷为什么一直没有承受能力。自从筱荷的母亲生病，已经过去五年，筱荷从来都没有长大，虽然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看起来和过去一样，温暖，明亮。但是每次去医院看她母亲，筱荷就会止不住的哭泣，不仅听不进去任何的劝解，而且还喋喋不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沈云章不是想责怪她，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陪伴，筱荷隔三岔五的就要轮回这么一次无法安慰的痛苦，沈云章多少有些厌倦。然而方才找不到筱荷的几个小时里，沈云章觉得自己一整个脑子就像吹过一场风暴一样，完全失去了思考的意识，他几乎像只能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找到筱荷的那一瞬间，他豁然醒悟到，原来背负在筱荷心里的，压得筱荷失去笑容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悲伤和痛苦，而是恐惧。
筱荷从木然的回忆中抽出身来，望向车窗外一脸惊恐的沈云章。她想要抬起手才惊觉自己手指因为紧紧攥着手机指关节过度用力已经泛白，电话都被她摁关机了，现在想要动一下都有些僵持的麻木和刺痛。
她一早上接到接到医院的通知，出门给沈云章打完那个电话便感到精疲力竭，上了车之后就只是茫然的发呆。这会时间已近中午，她还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除了哭成一个泪人之外其他还好。
“你还好吗？”沈云章见筱荷长时间沉默不语，也不打开车门，越发的着急。
“我没事，你上车，我们走吧。”筱荷扯起一丝歉意的笑容，按开了车门，又冲沈云章招招手，示意他上车。
沈云章终于拉开车门，半晌看着筱荷，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筱荷疑惑地问道。
“哦，没事。”沈云章回过神来，“你去坐副驾吧，我来开车！”筱荷此时确实无法集中精神，只好下车换到副驾去坐。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又驶上公路，筱荷静静地看着沈云章的侧脸。这个男人从还是一个男孩的时候就开始陪伴她，她们在大学认识，彼时时光静好，万物生长，他们亦不知道彼此的身世。两个人简单的相识相爱，共同建筑着自己的梦想，直到筱荷得知自己的母亲患病，万般慌乱的时候是沈云章帮她解决了一个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是他一直陪伴她面对着她无法面对的事情。她是应该感到知足的。
两个人各自思考者心中的事情，一路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