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本差被那群丫鬟婆子制住动弹不得半分，大夫人差人拿了藤条又对我好一通打，皮肉似是要裂开，这妇人太过心狠手辣，凡人的躯壳耐不住，本差又晕了。

后来，本差才得知我原是进了那位请大夫的丫鬟身体里，那丫鬟名宿月，十四岁，是孟婆的生母在大街上救下的小乞丐。

孟婆此生，名为孟初言。

孟府有间小黑屋，比冥府里还要阴冷，我与初言在里头呆着，靠每日的一碗米汤过活。

这大抵就是凡人所谓的缘分，我是被孟婆一手养大，如今又换我来养她。

半年后的一个晌午，小黑屋的门打开就没再合上，本差跟初言终于是被放出来了。

一个长得贼头贼脑的老妈子扔给我一套衣服，老妈子歪歪着嘴巴道:“赶紧给小小姐换上，我要带她去见老爷。”

我是有些欣喜的。

换好衣服她便过来抱初言，初言哭闹不止，老妈子无奈又给我找了套衣服，让我也跟着，末了又恶狠狠跟我补了一句:“小小姐叫初言，大夫人给起的，你这贱婢给我好生记着。”

我不语。那老妈子使手敲我脑袋，大声问:“记住了没？”我一把将她推在了地上。

孟府的大堂，一男子背对我负手而立，我抱着初言，老妈子前头带路，到了男子跟前，那老妈子见了礼，我呆立着不动。

男子转过身，神情恍惚盯着孩子看了良久，初言也盯着他，乐呵呵的笑。

男子将孩子抱起，甚是疼惜，问我:“孩子是叫初言？”

我不语，抬头望着屋顶。

男子皱眉，老妈子赶忙道:“小小姐是叫初言。”然后装模作样哭起来:“二夫人命苦，早早离了人世，宿月这孩子跟二夫人感情好，没想到，她却，她却悲伤过度生了脑疾，痴傻疯癫不识得人了。”

男子冷声道:“那你们还把小姐让她照看？”

老妈子急忙道:“老爷有所不知，宿月是识得小小姐的，只跟小小姐好，小小姐也只跟着宿月。”

男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深深叹了口气。

*

时光荏苒，八年过得极快，初言的爹这几年没再出过远门，我与初言过得也算安稳。

本差失了法术，又得了副柔柔弱弱的小女娃的身子，做什么做不得，性子磨平了不少，忍气吞声地地道道成了个凡人。

这日，我拿着初言淘坏了的衣服给她缝补，她在我跟前问我:“月姨，为什么姐姐的衣服坏了可以穿新的，言儿却要补了继续穿啊？”

我该如何回答？告诉她，她如今的娘亲不是她的生母，她娘亲死了，她一辈子也别想跟她姐姐过得一样。

如若我能说，我定说不出这样狠心的话了。

还好，我不能说，那个叫宿月的小丫头自那日惊吓失了说话得能力，也便是，我如今是个哑巴了。

我傻呵呵对着初言笑，把补好的衣衫给她穿上，她嘟囔着嘴巴，小声的抱怨:“月姨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