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烧头七
董壮静静的烧着纸，心中的波澜和愤怒没有一丝表现在脸上，他怕大国看到，虽然明知道大国已经死了，可是想想赵芬的所作所为，他还是隐隐的有一种恐惧，害怕大国随时会挥舞着菜刀追杀赵芬，或者是孙富贵。
“主任......”
董壮的身后，赵芬略带吃惊的叫了一声。他很无耻的想到了那绕耳的缠绵声和呻吟声，怎么也无法控制。
“主任，你怎么来了？”赵芬很快冷静下来，在墓碑前点燃了烧纸。
“我对不起他们兄妹呀！”
赵芬一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轻轻的捋了捋头发，扭脸去看董壮。
董壮不敢看她，故意低下了头，极力控制着自己脑海里肮脏的想法，道：“小美死了，尸体丢了，可是我却没能帮她找回来，她的灵魂还不知在哪儿飘荡呢，不能入土为安，对一个死去的人来说，意味着无法重生......”董壮的语气特别平缓，透着无尽的失望和惋惜，“大国就更不用说了，那天晚上，如果我能跟着他，把他带回家，或许他就不会走，我更对不起他！”
赵芬静静的听着，直到确认董壮说完了，才冷冷的说道：“你对每一个凶手都这样内疚么？”
董壮蓦然一惊，他没有想到赵芬说起话来如此的穿肠过肉，一针见血。她在暗指自己把大国视作杀人凶手的事儿，她应该特别清楚大国是一个替死鬼，一个被完完全全陷害的人。那么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试探，对，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的来给李大国烧纸的试探。赵芬见到自己的一瞬间是惊讶的，随即就会想到自己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地上烧过纸的样子，她应该已经猜到自己会盘问她明明早上看到她拎着纸出门了，却为何没有烧。董壮的脑海里闪电般窜出这一系列念头，最后特别期待，当自己问出来之后，赵芬会怎么回答呢？
“你上午没来给大国烧纸么？”
赵芬拿起一沓烧纸送到火堆上，冷笑道：“主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董壮发现他印象里的赵芬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他一直以为赵芬是个活泼开朗又有些放荡不羁的农村小媳妇，她漂亮，却泼辣；她开朗，却风骚；她在九户村如鱼得水，让每一个男人都对她仰视，她又非常和蔼，以至于所有人都敢和她开各种玩笑，甚至占一点儿她的便宜，以满足内心饥渴的欲望。
但是，现在的赵芬完全不一样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的呢？董壮冥想了一会儿，是大国死了之后，对，从她变成一个寡妇以后。她变得冰冷了许多，冷静而刻薄，从没有以前温柔的目光了，再没有招蜂引蝶的妩媚眼神了。她变得不可靠近，变得无法看透。
“是的，”董壮说，“我对不起大国，冤枉他了！”
“你确定你冤枉他了么？”赵芬反问。
“应该是确定的。”
“你的意思，大国是被谋杀的？”赵芬突然抬起了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董壮。
董壮心中暗笑，她这是在套我的话么？
“是的。”
赵芬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你有证据？”
“还没有！”
“那......”
“直觉，我从警也有五六年了，办过的案子少说也有三五百了，直觉告诉我，大国的死，一定是有原因的。”
“没有任何理由？”
“不，”董壮说，“他死的太突然了，毫无准备，一个想自杀的人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你认为他没有杀害孙翠和陈家旺，对么？”
“不。”董壮摆了摆手，“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排除他作案的嫌疑。但是，这和他的死因并没有必然的因果联系。我只是发现了他的那件黑色棉服，并且恰好少了一颗与孙翠手中一模一样的扣子而已，是不是巧合，或者受到诬陷，还不能从根本上确定，至少不足以作为直接物证证明他杀害了孙翠。因为陈家旺也有一件相同的衣服，衣服上的纽扣也缺失了，他也有同样的杀害孙翠的嫌疑。九户村一共只有这么两件带有心形纽扣的衣服，却离奇的都丢失了纽扣，你不觉得有点太不可思议了么，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巧合？”董壮轻轻的顿了一下，又道：“大国心中清楚他自己有没有杀人。根据我的经验和推理来看，如果大国杀人了，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间点自杀，一来并没有特别有力的证据证明他杀人，二来眼下大雪封山，警察也不会抓捕他，也就是说他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自由的，他可以销毁证据，甚至杀人灭口；如果他没杀人，问心无愧，又何必自杀？”
董壮一番推理，说得赵芬也信服了，她冷漠的看着跳到的火焰，无声的泪水滑落，“这么说，大国是被害了？”
董壮猜不透赵芬在想什么，又在伤心什么，她现在已经成了最为关键的嫌疑人，她在为自己哀伤么？
“你怎么看？”董壮反问道。
赵芬擦了擦眼泪，叹道：“我也不相信大国会突然离我而去。他不是那种会选择自杀的男人，即便是死，他也不会这么窝囊。”
董壮一惊，愈发看不透赵芬了，难道自己怀疑错了么，难道赵芬不清楚，她将是大国命案最重要的嫌疑人么？
“主任，你一定怀疑我吧！”赵芬突然道，董壮猝不及防，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选择沉默。
“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除了我，已经没有人有可能给他下毒......”赵芬的眼泪终于绷不住，大串大串的滑落下来。
看着赵芬可怜楚楚的样子，董壮一时心软下来，一个死了男人的女人本就活的不易，现在又要背负着杀夫的罪名，受尽全村人的白眼和猜忌，难怪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她的的确确出轨了，外面有个野男人，而且她们在进行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赵芬又会如何解释呢？
过了好半天，两个人纸钱都烧完了，董壮拍了拍身上灰烬，道：“今天是大国的头七，你上午不就来给他烧纸了么？”
赵芬跪在大国的坟前，磕了三个头，缓缓起身道：“我要给他报仇！”
董壮浑身一震，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和孙富贵浓情蜜意的缠绵与报仇牵扯到一起，还有她们那笔十万块的交易，她在撒谎！董壮真恨不得拿出手机，把他录下来的肮脏的交易放给赵芬听。
赵芬转身的一刹那，董壮又改变主意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赵芬和孙富贵的事儿，不足以证明她就是杀害李大国的凶手，甚至从法律意义上讲并没有太大的价值，但是从道德层面来看，只要把真相捅破，那么赵芬将陷入万劫不复，永远背上骂名。他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毁了赵芬，他甚至在想，就顺着孙富贵的这条线索，要想办法找到真凭实据。假设赵芬杀害了大国，那么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谋财的话，她接下来的事情肯定是将所有财产转移，就像她自己说的，离开九户村；为情的话，她会想办法和孙富贵在一起，那么他就不会和孙富贵说永不相见。董壮想明白了，暂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静观其变，如果是赵芬，那么她不会做得干干净净，一点线索也没有。
两个人默默的走下山，将要进村的时候，赵芬突然止住步子，对董壮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杀大国。我要是想杀他，会有很多很多机会，就不会让你们都怀疑到我的头上！”
赵芬说完，大步的往家走去。董壮静静的站着，从内心来说，他已经排除了赵芬动手杀人的可能，那么除了赵芬还会有谁，会不会是孙富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