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鬼上门
道理明摆着，家旺爹撂挑子了，那就只能是李家掏这笔钱，人家孙富贵当年娶小美也是花了六万，小美死了，李家也没把钱退回去，孙富贵要了几次，差点被李大国打死，就再也没敢提，现在说出来，其实也是为了那口气。
李大国暴跳如雷，对着孙富贵一顿破口大骂，末了，他也火了，拉着赵芬回家，他也不管了！
这下有意思了，娶亲的和送亲的都不管了，棺材、骨灰坛子，还有新刨的坟坑就那么扔着，全都走了。孙富贵尴尬的看着李大国远去的背影，一阵骂娘。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孙富贵被老秦爷骂了一通，也垂头丧气的回了家，他心里最憋屈，小美本来是他媳妇，死了不说，彩礼六万块钱要不回来了，他一直惦记着怎么才能从李家把钱抠出来，所以今天才想了这么一招，没想到对李大国还是没用。
富贵娘身子不舒服，今天外面的热闹没去看，不过早有人把事儿在她耳根边念叨了一遍，她虽然对儿子的做法不满意，可是她也心疼那六万块钱。孙富贵眼瞅着三十了，将来总是要娶媳妇的，没钱可怎么行？另外，她还给孙富贵在县里贷款买了房，首付交了八万，还欠着银行二十万的债呢，虽然不着急，可是农村人背一天债也觉得浑身难受，巴不得早早的还完。这六万块钱对于她们娘俩来说，用处大着呢。
富贵娘忍不住埋怨了几句，主要意思是要多了，估摸着要个三四万，或许李大国能给。孙富贵哭丧着脸说，他哪儿寻思李大国连还价都没还，一口就拒绝了？娘两个唉声叹气，只得认倒霉。
孙富贵泛起了驴脾气，横下心来告诉他娘，钱他要定了，李大国要是不给钱，他绝不同意配阴婚的事儿。
老秦爷和董壮一晚上分别给孙富贵和李大国做工作，希望说服两家，尽快给小美的棺材下葬，可是双方都钻了牛角尖，各不相让，一连两天，硬是没有一方愿意让步。
这下愁坏了董壮，身为村主任的他，想尽了各种办法，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可就是没办法把事情说和好。眼看着到了正月初十，小美的棺材和陈家旺的骨灰坛子在外面扔了四五天了，村民们怨声载道，越来越不满，这个春节过的，真像是闯鬼门关一样，没一天消停的。
初十那天晚上，董壮一直坐在孙富贵的家里，他打定了主意，要说服孙富贵，因为他端量过，李大国就是一头倔驴，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动家伙，相比之下，孙富贵还算是好沟通的，唯有让孙富贵妥协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孙富贵和他娘坐在炕上，董壮坐在地上的马扎上，他说一个晚上了，口干舌燥，就连富贵娘都动了心，转了态度帮着董壮劝说孙富贵，可是孙富贵还是不松口，决定一条道跑到黑，就和李大国杠上了。
到最后，三个人困得叮叮当当，富贵娘熬不住，依着被子睡了过去，董壮坐在地上也一阵阵打瞌睡。
忽然，就听孙富贵妈呀一声，将董壮和他娘都吵醒了，“咋啦这孩子，一惊一乍的？”富贵娘抱怨道。
“有......有人......有人敲窗户！”孙富贵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这孩子叫鬼上身了吧？大半夜的竟说些不着边的话！”
“真的......你看......”孙富贵的话音还没落，就见窗户上出现了一只手，五个手指分开，轻轻的落在了窗户玻璃上，那手腕上还有一只银镯子！
“哎呀妈呀！”富贵娘尖叫起来，一个闪躲没留意，从炕上跌落到了地上，董壮也吓得浑身发抖，两腿发软，他挣扎着将富贵娘扶了起来，两个人紧紧的抓着手依在墙角，那只鬼手轻轻的拍打着窗户，一下、一下，又一下。
孙富贵魂飞魄散，早尿了裤子，他本能的想往地上爬，可是全身的手脚都僵住了，根本不好使，两只眼翻动着，白眼仁多，黑眼仁少。
“家旺......家旺......”窗外传来了凄惨而低沉的叫声。
“小美......”富贵娘尖叫着，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带着哭腔哀求道：“小美啊，小美，富贵错了，富贵错了，钱不要了，你放过他吧，放过他吧！”
孙富贵的身子晃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挺住，昏死了过去。
董壮哆嗦着把身子紧紧的贴着墙，恨不得钻进墙里面，他低着头，捂着耳朵，不敢看也不敢听，心扑通扑通的急速跳动着，脑袋里已经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富贵娘没了力气，栽倒在地上，窗外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疾驰而过。
董壮偷眼看了看，再没听见什么动静，急忙抱起富贵娘来到炕上，狠狠的在她人中上掐了几下，富贵娘这才“哎呦”一声醒了过来。董壮赶忙又去救孙富贵，等娘俩都醒来，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劫一样。
三个人哆哆嗦嗦的呆坐到天亮，总算是熬过了可怕的夜晚。直到老秦爷来找董壮，他们才敢下地，回想起昨晚的一切，孙富贵脸白如纸，交待老秦爷，钱他不要了，赶快让小美的棺材下葬，他再也不闹了。
老秦爷逐个的瞧过，都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心了，安抚了几句，便急匆匆的去张罗着给小美下葬。董壮颤颤巍巍的从炕上下来，腿都不好使了，他扶着墙，一点一点的往外走，站在院子里，感受着温暖的阳光，看着眼前皑皑的白雪，他忍不住掉下泪来，自己怎么会来这么一个鬼地方呢，鬼地方！
还没等董壮走出富贵家的院子，皮猴急匆匆的跑了来，见了董壮第一句就是“出事了”，董壮的心都碎了，头嗡的一声，他连连摆手，什么事他也不想管了，他只想回家，回派出所，永远告别这个鬼地方。
皮猴也不管董壮听不听，嘚吧嘚说了一大通。原来，老秦爷通知李大国，孙富贵不要钱了，同意小美和陈家旺配阴婚，一开始李大国挺高兴的，细细一问，听说小美去了孙家，眼珠一翻，动了歪主意。他二话没说，叫了几个人，到了陈家的坟地，拖着小美的棺材就往回走。
老秦爷一看傻眼了，上前阻拦，谁知大国犯了混，从怀里摸出一把杀猪刀，一刀扎在了棺材板上，让老秦爷给孙富贵带话：不让配阴婚是孙富贵说的，让配阴婚也是他孙富贵说的，他以为他是谁？天皇老子么，他把俺妹子当什么了？老子这回还不愿意了呢，这婚不结了！
老秦爷一个头两个大，怎么遇上了这么两个混球呢？好说歹说劝了半天，终于套出话来，这回改成大国要钱了，也是六万，天黑之前，少一个子，就把小美的棺材拖回去埋喽！
孙富贵母子听皮猴这么一学说，真是叫苦不迭，富贵娘狠狠的揍了儿子两巴掌，这回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彩礼钱要不回来不说，还被逼着再拿六万块，真是要了老命了。孙富贵也怂了，蔫头耷脑的没了精神，呆呆的坐在炕上望着窗外，魂都没了。
董壮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精神好多了，除了一夜没睡的疲乏之外，心里却明亮了许多。他抬腿进了屋，皮猴跟在后面，嘟囔道：“李大国犯了混，这事儿不好办，要是不给他钱，估计今晚又难熬，还指不定出啥事呢......”
董壮的话意思很明确，不赶快给小美和陈家旺合葬，少不了夜半三更小美再来找麻烦，富贵娘打了个激灵，含着泪穿上衣服，拖拉着拖鞋向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对皮猴道：“等着，我去借钱！”
过了半个多小时，富贵娘颤颤巍巍的抱着一个木匣子回来了，将它交到了董壮的手里，“这是六万块钱......”
董壮很是心疼的接过木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冲着皮猴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急匆匆的赶往陈家坟地。
李大国正蹲在一处高坡上抽烟，小美的棺材就停在坡顶，老秦爷和不少村民围在四周，说什么的都有，农村老百姓都实在，一眼看出来大国这是趁机敲诈，欺负富贵娘俩，可是大伙都怕大国，更怕扎在棺材板上的那把刀，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私下里小声的嘀咕着。
董壮抱着木匣来到大国跟前，将木匣扔在他脚底下，“快把棺材抬回去，给小美和陈家旺并骨！”
大国扔了烟锅，拾起木匣，打开盖一看，红灿灿的一大叠，顿时两眼放光，心花怒放！
“来来来，给我妹子抬过去！”大国兴奋的挥手吩咐道。
四个汉子爬上坡顶，在棺材上缠好绳子，用木棍抬了起来，坡挺高，走在前面的两个汉子吃劲很大，没走几步，棺材顺着木棍一直往下来，压得两人有点扛不住，还没来得及招呼人帮忙，脚下一个趔趄，撒了手，人向坡下摔去，大红木棺材重重的跌落，也跟着向下翻滚而去。
围观的村民吓坏了，呼啦啦冲过去几十号救人，摔倒的两个汉子命大，加上反应灵敏，没被跌落的棺材砸中，地上的雪也算是帮了忙，两个人只是受了点轻伤。
红木棺材就没那么幸运了，滚落到坡底下，正巧砸在几块埋在雪地里的石头上，一下子摔开了花，棺材里陪葬的镜子和衣物滚落一地，小美的尸体被甩出去老远。
家旺爹一跺脚，恨得牙根痒痒，怎么还能出这事儿？这就相当于活人迎亲的时候出了车祸，新媳妇被撞飞了一个样，要多不吉利就多不吉利。他疾走几步，来到小美的尸体旁，期盼着别把“人”摔零碎了，小美的尸体四仰八叉的跌落在一个坟包下，家旺爹凑过去一看，倒是还完整，可是再往脸上看，吓得他“妈呀”一声，掉头就跑。
不知情的村民，以为诈尸了呢，乌泱泱潮水一般的往后退。老秦爷铁青着脸，快步走了过去，还没走近，他就已经看明白了，哪儿是诈尸啊，地上的死尸根本就不是小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