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并骨合葬

“妈呀，这么多呢？”皮猴一惊，“不能少点儿么？都是一个村的，小美整天在村里溜达，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不能少了，就一万，否则你找别人去吧！”

皮猴见王六婶把话说死了，再没回旋的余地，只好悻悻的来找赵芬，赵芬一听这么多钱，更是一百个不愿意，事儿就这么搁下来了。谁想到，第二天一早，王六婶就急匆匆的来找皮猴，说是她愿意给小美和陈家旺撮合婚事，不给钱也行，皮猴很是吃惊，细问之下才知道，小美昨晚去了王六婶家，就在窗外站着，吓得王六婶魂飞魄散。

皮猴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安抚着王六婶回去等信儿，他急匆匆来找赵芬。

赵芬正在家蒸馒头，大国天不亮就上山砍柴去了，皮猴嬉皮笑脸的蹲在赵芬旁边，一边给她拉风箱，一边挑逗着赵芬。

赵芬也是个泼辣小媳妇，对皮猴那些污言秽语满不在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皮猴说些荤笑话。

“嫂子，媒婆的事儿我可是卖了力气的，今早王六婶答应，就要一千块钱，你看怎么谢我吧？”

“是嘛？”赵芬很高兴，抬手揉了揉皮猴的尖下巴，道：“嫂子一会儿送你俩白馍！”

皮猴嘿嘿一笑，盯着赵芬的胸脯道：“真的？不用送我，给我啃一口就行！”

“去你娘的！”赵芬一脚将皮猴踢到在地，啐道：“臭美，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皮猴拍了拍屁股，扶起马扎又坐了上去，他也不生气，嬉笑道：“啃一口也不少块肉？那样吧，你给我啃一口，这一千块钱我出了！”

赵芬一愣，随即明白了，扯着皮猴的耳朵，质问道：“好你小子，敢来占我便宜？说，是不是人家六婶没要钱？”

“哎......哎，你轻点，轻点......”

“不说，我就给你扯下来！”

“说，我说，没要钱，没要钱！”

赵芬得意的松了手，哼了一声，道：“六婶这回怎么大发慈悲了？”

“还不是我软磨硬泡的和她说了半个晚上，她才答应的？嫂子，你看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行，你的苦劳我给你记着，回头我去给马寡妇做做工作，让她跟了你，省得你到处祸害人！”

“哎，又是马寡妇，你就不能给我介绍个王寡妇或者赵寡妇？”皮猴道。

赵芬抡起炉钩子就冲皮猴身上打去，“你奶奶的，盼着我守寡是不是，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皮猴一溜烟的从大国家蹿了出来，正和李大国撞了个满怀，他吓得魂飞魄散，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没命的跑没影了。

“这兔崽子，早晚我得把他裤裆里的玩意给他割喽！”李大国骂骂咧咧的进了院，将一捆柴仍在地上。

“你别和他斗气，他就是耍嘴行，动真格的，也是软蛋一个！”赵芬道，“不过，他还是干了点好事儿，六婶答应给说媒了，一分钱不要，一会儿我去找她一趟，让她去跟老陈家说声，虽然是阴婚，但是一样不能少，彩礼还是得给的！”

李大国瞪着牛眼听赵芬唠叨完，赞成的点点头，道：“对，六万，一分也不能少，我听王家庄的瘸子说，十来年前，他爹给他哥买过一个阴婚媳妇，那时候还花了七八千呢，别说现在，不能便宜了老陈家，他家有钱！”

赵芬和李大国想到一块儿去了，急匆匆的吃了早饭，就去找王六婶说明了意思，王六婶立刻后悔答应这事儿了，心道：活人才六万，死人也六万呐？

可是没办法，已经答应人家了，再说想想昨天晚上小美站在窗户外，她就心惊胆战，要是今晚小美再来，她死的心都有了。

家旺爹也正在家发愁呢，自从办完了陈家旺的丧事之后，他经常在夜半三更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小美的动静，一声一声的喊着陈家旺的名字，老头岁数大了，经不住吓，一连好几天没睡好觉，整个人都飘起来了，头晕眼花，迷迷糊糊的。

王六婶和家旺爹说了配阴婚的事儿，家旺爹一口答应下来，这是给家旺娶媳妇，既能成全儿子，还能让小美安心，一举两得。可是，听说李家要六万的彩礼，他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这不是敲诈么？他一口回绝了王六婶，婚事可以办，操办的钱呢，他也愿意出，可是这么多彩礼，他拿不出来！

事情说来说去，又卡住了，王六婶又找赵芬和李大国两口子商量，最后磨破了嘴皮子，把彩礼商量到了三万，可是家旺爹还是拿不起，儿子带回来的钱一分也没剩，让他上哪儿去弄三万块钱？王六婶实在没了办法，只好到村委会去找董壮和老秦爷。

董壮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听说了配阴婚的事儿，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这就是瞎胡闹，封建迷信，可是想想，人家又不犯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也管不着。再一想，小美和陈家旺本来就是一对儿，活着没凑到一块，死了结为夫妻，也算是圆满，便没有干涉阻止的意思。

王六婶在村委会前前后后的把事儿一说，老秦爷立刻火了，大骂李大国和赵芬两口子不是个玩意，缺德加冒烟，早晚不得好死。董壮劝说了老半天，老秦爷才消了火，光骂没用，还得想办法解决，最后一商量，由董壮出面，再去和李大国还有赵芬商量商量。

董壮没办法，他也亲眼看到了小美的鬼魂趴在窗户上，要是合葬能让村里平静下来，他也愿意去当一回说客。

大国和赵芬两口子还是挺给面子的，最后答应，只要陈家出一万块钱彩礼就行，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家旺爹犹豫了一个晚上，最后把牛棚里的两头牛卖了，又凑了凑，总算是凑齐了一万块钱。王六婶张罗着给两家订婚，选日子，扎了不少的纸钱、纸马还有家电家具，全部是用纸糊的，特别逼真，算是小美的嫁妆。全村人都来帮忙，先是将小美的棺材从坟里起出来，然后找人用红布裹着，抬到了陈家的坟地里，家旺爹早就找人把陈家旺的坟挖开，只要把陈家旺的骨灰坛子和小美的棺材全都葬入一个墓穴里，配阴婚就算完事儿。

可是，就在要合葬的时候，孙富贵却冲出来，横在小美棺材前死活拦着不同意。

家旺爹阴沉着脸，粗壮的大手抓住孙富贵的脖子，就打算给他仍一边去，孙富贵不甘示弱，死死的搂着小美的棺材，连哭带嚎的拼了命的不撒手。一见这情景，董壮立刻上前去劝说，他没弄明白，孙富贵怎么会横生枝节。

“富贵，你在这儿闹什么？”董壮训斥道。

孙富贵趴在小美的棺材上，擦了擦眼泪道：“这是我媳妇，你们说配给陈家旺就配给陈家旺嘛？”

大伙一听都愣住了，不过仔细想想孙富贵说得有理，小美生前已经跟孙富贵定了婚，人家彩礼都给了，按理说小美就是他媳妇了，现在要把小美和陈家旺配阴婚，他不同意也合情合理。

董壮一时没了主意，他抬眼向老秦爷求救，老秦爷踌躇了半晌儿，道：“富贵说得不是没道理，都忘了这事儿了，应该给他说一声的！”

孙富贵一听来了信心，腰杆挺的溜直，拍着小美的棺材道：“这是我媳妇儿，谁也不准动，赶快给我抬回去！”

众人这下傻了，谁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老秦爷咳嗽了几声，背着手在雪地里转了几圈，最后对孙富贵道：“棺材也起了，仪式也弄了，万里长征就差这一哆嗦了，你也就别认死理儿了，你说吧，要多钱？”

孙富贵嘿嘿一笑，心道：还是老秦爷看得透！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六万，少一个子也不行！我娶媳妇就花了六万！”

哇，围观的村民都惊叫起来，孙富贵这是狮子大开口啊，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家旺爹，这是陈家娶媳妇，老头能给这钱么？

家旺爹冷笑了两声，狠狠的在地上啐了一口，道：“好，六万就六万，你等着！”说完，背着手往家走去。

起初，大伙都以为家旺爹回去拿钱了呢，可是等了两个来小时也没见人回来，后来叫人回去一问才知道，家旺爹那是气话，老头不干了，撂挑子不管了。这回可好，娶媳妇的中途退场了。这下难看的就是大国两口子了，小美的棺材就摆在一旁，家旺爹这是明摆着不娶了，用活人那套话说是退婚，大国气的险些对孙富贵动手。

老秦爷吼了几嗓子，压住呱噪的人群，对李大国道：“你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