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半鬼影
董壮瞪着眼睛看向窗户，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直退到了墙根，依然忍不住颤抖着抱紧了身子。那是一张披头散发的人脸，清晰的印在窗户玻璃上，苍白的脸，火红的唇，黑漆漆的眼睛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盯着家旺娘手里的坛子。董壮的心差点跳出来，整个身子已经抖成了筛糠，眼前的一切都是跳到的，渐渐变得模糊......
董壮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村委会的炕上，眼前的一切都无比清晰，他庆幸自己还活着，只是浑身没劲，肚子里不停的返酸水，恶心，想爬起来，可是刚抬起头，就觉得天旋地转，不得不一头栽在枕头上。周围没有人，炉火在呼呼的燃烧着，水壶里的水咕噜噜的沸腾着，白气升腾，带给董壮些许温暖和安慰。
董壮直勾勾的盯着棚顶，一些泛黄的报纸糊在上面，看不清字，勉强能看清照片里的人影。若不是大雪封了路，他一刻也不想在九户村呆下去，这个鬼地方，简直是要吃人。
不知过了多久，皮猴送来了饭，一碗小米粥，两个馒头。
“老秦爷说你还虚弱，不让吃油星，你对付吃点儿。”皮猴笑道。
董壮真饿了，一口气都吃光了。
皮猴嘻嘻笑着，“慢点......”。
他比董壮大两岁，因为长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所以得了皮猴这个外号，可是他比猴可懒多了，一年到头晃晃荡荡的，既不种地也不出去打工，就在村里闲溜达，哪有热闹往哪儿凑，蹭吃蹭喝，有时候一连好几天也吃不上一顿饱饭。董壮来到九户村之后，为了帮助他，就将他带在身边，有个什么事儿让他给跑腿传话，他也爱干这个，上窜下跳的，狐假虎威。
“皮猴，你今年三十一了吧？”
“嗯！”
“没想着娶个媳妇？”
“想啊，天天都想......”皮猴红着脸道，“可是......”
“可是你又懒又穷，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对么？”董壮打断了皮猴的话道。
皮猴不说话了，低着头，脚尖在地上胡乱的画着。
“你挺勤快的，也年轻，要么种点地，要么出去打打工，有个营生干，自然有姑娘愿意嫁给你。整天游手好闲的，那个姑娘能看上你，谁嫁过来，不得跟着你喝东北风啊？”董壮吃饱了饭，感觉有了些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皮猴连忙给他背后垫上枕头，“穷不要紧，只要愿意干，总会赚到钱，现在是只要不懒，怎么都会混口饭吃，你既不傻也不疯，聪明伶俐，用不了两年准能娶上媳妇！”
“哎！”皮猴叹息一声，道：“我也想啊，可是你知道现在娶个媳妇得多少钱么？这个数！”皮猴比划着一个巴掌，“至少要五万！我上哪儿去弄五万啊？”
“你整天这么晃荡，一辈子也赚不到五万！”董壮生气的说道，“陈家旺，两年攒下了快二十万，你连五万也赚不到么？你比他差啥，他不也就是在工地给人家干活么？”
皮猴抓着头，满脸羞愧，他其实就是懒，也不是没出去打过工，只是吃不了那份苦。
“主任，你可别提陈家旺，我一想到他就害怕！再说了，他倒是赚到钱了，不也没娶上媳妇么？钱都让人骗去了，命也搭上了......”
“你这个人怎么钻牛角尖呢，我只是说挣钱不难，谁和你说陈家旺的事儿了？”董壮不高兴的训斥道，这一年，董壮是没少批评教育皮猴，可是根本没多大用，皮猴是左耳听右耳冒，一点儿也听不进去。
皮猴默默的把碗和盘子收拾起来，正准备要走，董壮拉住他，问道：“陈家旺的钱被谁骗去了，外面又传什么呢？”
“康瞎子，都被康瞎子骗去了！”皮猴激动道，“家旺爹昨天把家里家外都搜遍了，陈家旺带回来的钱一分也没剩下！”
董壮皱了皱眉头，那可是十多万呢，康瞎子的胃口可真大，要不是他弄什么招魂术，陈家旺是不会死的，想到陈家旺的死，董壮又发起愁来，人死了，尸体烧了，连死因都没办法查。
“陈家旺肯定是去了后凉山！”皮猴非常肯定的说道，“不然，他也不会被白虫吃了！”
“你去过后凉山么？”
“我......我可不敢去！”
董壮突然记起九户村失踪人员的名单，那里面有个人叫皮四儿，就是皮猴的爹。
“你爹什么时候没的？”董壮突然问道。
皮猴掐着指头算了算，道：“有十二年了吧！”
“什么信儿也没有？”
“没有，八成是不在了！”
“他去哪了，后凉山么？”
皮猴摇了摇头，他也不确信他爹去哪了，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就不免伤心，老头没走的时候，他不愁吃不愁喝，还盼着娶媳妇呢，现在倒好，填饱肚子都成问题。
“他离家的时候，就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皮猴想了一会儿，道：“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那天晚上，他睡得比平时晚很多，我都睡了一觉了，醒来看见他还坐在炕沿哪儿抽烟呢，我就问他咋还不睡，他没说话，抽完烟关了灯，他跟我说，开春就给我娶媳妇！我当时觉得很突然，因为家里没钱，拿啥娶媳妇？可是，他反复说了好多遍，不像是开玩笑。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就不见了，开始我没当回事儿，可是他一连三天都没回来，我就急了，去告诉老秦爷，老秦爷广播了一下，全村人就都出去找他。找了十多天，也没找到。那一年雪和今年差不多大，等雪化了，路通了，警察来了，问了挺多，又在附近找了很多日子，也没找到。我爹就再也没回来，村里人都说他去后凉山了，估计是回不来了。”
董壮点了点头，九户村失踪的这几个人情况都差不多，都是不声不响的就没了。他猜测，皮四儿应该是去后凉山挖宝藏去了，想着挖点儿宝贝回来换钱给儿子娶媳妇，没想到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你爹是去过后凉山的，连他去了都没回来，你觉得陈家旺他能活着从后凉山回来么？”董壮道。
“道理是没错，可是听我爹说，他在后凉山见过那种吃人的白虫，喝了人血之后就会变红，富贵他爹还有大国他爹都是让白虫给吃了的，陈家旺要不是去了后凉山，怎么会被白虫吃了？”
皮猴的问题，董壮也想知道答案，可是思来想去，却没有什么头绪。
“都是让金佛给闹的！不然小美也不会回来......”
董壮正凝眉思索呢，听皮猴这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叨咕，不解道：“小美和金佛有什么关系？”
皮猴脸色唰的变白了，连忙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道：“小美回来了，你知道么？昨晚，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
董壮当然知道，因为他亲眼看见了，他盯着皮猴躲躲闪闪的眼神，心里猜想，皮猴一定是有事儿瞒着自己呢。
“还有人听见小美的坟里，半夜有哭声，一阵一阵的，特别吓人。从小美死后，咱村出了不少怪事。昨个早上我去大国家拜年，老太太见了就说，小美没死，她还指着头发说是小美给她梳的，你说吓人不吓人。老太太天天说，把赵芬吓得够呛，今天一早就去找康瞎子了，也不知道康瞎子怎么说？”皮猴一边说着，一边有点儿坐不住了，抬眼看了看窗外，抓过皮帽子就往外走，似乎是生怕错过了好事儿。
皮猴急匆匆的往大国家而来，刚出了胡同，就见赵芬扭着腰枝走在前面，那波浪式的卷发披着肩后，浅蓝色的牛仔裤紧紧裹着丰满而圆润的屁股。皮猴咽了口吐沫，加快了脚步，不声不响的追了上去，然后狠狠的在赵芬的肥臀上拍了一巴掌，赵芬“哎呦”一声，立刻恼了，追着皮猴就打，皮猴嬉皮笑脸的就往前跑。
“你个龟孙子，敢占老娘的便宜，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皮猴故意跑的慢，让赵芬抓到自己，使劲的往赵芬怀里噌，那独有的女人香味和软绵绵的胸脯，令他心旷神怡。
赵芬狠狠的给了皮猴两巴掌，才算解气，“看我回头不让大国弄死你！”
“哎，嫂子，你可别和大国说，他真能杀了我。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谁让你长得漂亮呢，我是没福分了，下辈子我一定托生个好人家，娶了你回家享福！”
赵芬哼了一声，听皮猴油嘴滑舌的奉承，很是受用，“下辈子？你下辈子托生成孙悟空吧，没准能娶个仙女！”
皮猴嘻嘻的笑着，问道：“嫂子，你去找康瞎子了？”
“嗯！”赵芬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瞎子怎么说？”
“瞎子说，小美阴魂不散，都是因为陈家旺！”
“那怎么办？”
赵芬半晌儿没说话，胸前起伏不停，显然是有些紧张，“瞎子说得配阴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