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世界上最神圣的地方

随着这一声巨响，我被一种未知的巨大力量带动，身不由己向上飞跃起来，就好像长出了巨大有力的臂膀。海水的力量将我高高举起，我仰着脑袋看着那洞的顶端边缘距离我越来越近，我期待着浮出水面，脑袋就要露出来的时候，向上托举我的力量刹那间反向改变，我又被向下和向左的力量狠狠地拍向那大青铜门。

这一下我不是被淹死，就是要被拍死了。

经历了全身瘫痪时的绝望，此刻的我并没有那么惧怕死亡。我正在被莫名的水流折腾着，突然看到大猩猩身上那诡异的羽毛变成了五颜六色的，从我的身边飘向那青铜门，那羽毛在怪力乱流的海水之中，丝毫都没有受到外力的影响，它们就好像是我的思维一般，在水中摇曳着，慢慢悠悠地接近了那大青铜门。它们一起停留在青铜门的长右手里的戈上，一时间我看不到戈的情况。

没过几秒钟，那青铜门突然诡异的打开了一条缝隙，海水的力量顷刻之间推开了门，头顶的海水停止了倒灌，带着我涌入青铜门后新打开的巨大空间。我在最后时刻，扭头看向耿天赐和黑猩猩，他们两个仍然抱在一起，但是似乎只是抱在一起，而没有在撕打了。因为黑猩猩已经死了，耿天赐似乎被它紧紧地搂在怀中，动弹不得。他双眼看着我，嘴里突然吐出了一连串的水泡。我想要游过去救他，怎奈整个身体都被水的力量牢牢控制，无法抵抗。

我几乎是被海水拍进了青铜门内部，感觉自己的筋骨断了，宝贵的空气重新回到的嘴边，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我失去了所有的光明。听到身后一声重响，似乎青铜门又关闭了。

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

羽毛，青铜门，这些都不是用诡异这个词能形容的了，这些现象，完全违背了我所能掌握的物理学规律，或者完全违背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想到耿天赐说过的，在这里两天之后，你会觉得最可怕的敌人，就是自己要不断应付不可思议的幻想，我突然感觉有些崩溃。

如果有一部分是幻觉，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幻觉？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难道真的是耿天赐所说的科学前沿，暗物质，暗能量，量子纠缠的地方？

我抚摸着手下方潮湿的土地，伏在地上一阵猛咳，无比新鲜的空气惬意地进入口鼻。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我的双目是失明了，还是这里的确没有一丝光线？

不知道这个地方的范围和边界，只能听到身后的青铜门后面，那怪力水流撞击青铜门的声音。

耿天赐，三白，猩猩，海水，青铜门，小兔子，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终。我甚至怀疑自己从来就没有在有耿天赐的空间里存在过。我不知道耿天赐最终有没有跟着我一起被拍入青铜门内，还是心怀侥幸地喊了一声“天赐！”

可怕的是，回音并没有消失，四面八方的黑暗之中，带着悲伤的呼喊声包围了我，“天赐！”

我又被自己的回音吓了一跳，这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绝望而鬼魅。

我瘫倒在地。绝望的睁着眼感受着什么都看不到的恐惧，如果这里是地狱，那么我想应该到最底层了吧？

“罗莫伏！”突然，我的耳边，传来小兔子稚嫩细微而急切的声音。

“小兔子！”我一咕噜爬了起来，沿着刚才声音的方向，摸索着就向前爬。突然，我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到一块石板上，我摸了摸头，伸手开始摸索这块黑暗中的石板。

石板并不大，跟我跪着的时候差不多高，宽度也就一米左右。材质摸起来似乎就是冰凉的石头，石头上面也不光滑，坑坑洼洼，感觉很老旧。

我用双手向前一抱，两手抓住了石板的边沿。我向内慢慢摸索着石板的正面，发现上面竟然刻有一些字。我大吃一惊，继续摸索着上面的字，仔细琢磨着碑上的笔画，一边在脑子里浮现着划过的下笔痕迹，终于，我无比惊讶地轻声念出了这碑上的文字：“墨者孟胜之墓”。

这几个字说出来，吓得我一屁股向后坐回去，脑袋又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大喊了一声我靠，回头用手一摸，一样的宽度和材质，一样斑驳的大石块。

这次我没有仔细摸上面的字了，我站了起来，隐约觉得身后阵阵寒意，我开始用脚探索着向前一步步挪动，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刚向前走了两步，脚就踢到了一块凸起的东西上，我低下头一摸，还是石碑。再继续走的时候，我开始默默数着前进的步数，向左或者向右移动的步数，遇到石碑的规律。我敢笃定，这个暗无天日的空间里，到处都是墓碑。也许每个墓碑下面，都埋着死人，显然，这是一个地下墓陵！而且，从刚才海水拍入这空间的感觉判断，这里应该很大。

“小兔子！”我又是焦虑地喊了一声。然后我听到身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嘘，你别说话！”

我惊喜万分，又开始循着声音踉踉跄跄地向回摸索，一边大喊着：“小兔子，你在这里吗？小兔子，你是我的幻觉吗？你是来弥补我内心将死的遗憾吗？小兔子，我还在你的通灵术里吗？我们还在鬼洞吗？这里怎么到处都是墓碑？你刚才到底跑哪儿去了？”

我听到黑暗空间中四面八方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焦虑和狂喜。这声音如果出现在正常的场合，就完全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语调！

管他那么多呢，我不能再把七哥的女儿弄丢。我继续踉踉跄跄地向着声音那边儿走，一边叫着她一边等着她再次给我回音，根本也没去想她刚才说的别说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很多倍，感觉我已经走了很远了，却再也没听到她的声音。我有点绝望地摸着身旁的一个个石碑，呼叫她的声音慢慢变成了哀嚎。突然，我背后很远的地方，又传来了稚嫩的一声“笨蛋！”

“逗我玩儿吗！”我愤怒地转过身来，看向身后无边的黑暗，“小兔子，我走你也走是吗？你不能留在那里等我？”

骂过之后，我突然安静了下来。因为我听到我的回声里嘲弄和讥讽的语调。我不再走了，双手捂住脑袋，瘫坐在地。

想起耿天赐说这里最可怕的敌人是自己。这嘲弄的回声，果然成了我用来击垮自己的最厉害的武器。

我安静下来，聚气凝神闭上没用的双眼，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小兔子的声音开始从四面八方缓缓地传来，我嘴角带着苦笑，索性不去管那声音。静下心来，放任自己的听觉去听，这一下，反而声音渐渐全部都消失了。

慢慢地，我只能听得到自己在黑暗中微弱急促的喘息。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我觉得饥渴难耐，真实的感觉回来了。

我站起身，摇摇晃晃，慢慢扶着身边的一个石碑，慢慢向前移动。已经摸索出石碑的规律的我，这次行进的速度快了很多。我想找到这石碑墓地的边界，找到刚才那青铜门，我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好过在墓碑中间真的死去，毫无任何感受的死去。

我又走了不知道有多久，黑暗之中几乎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任何概念，只觉得肚子越来越饿，身体越来越虚弱，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是我不说话，听到别的声音也不再去理会，这里剩下的唯一声音就是我自己的脚步移动声。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从我身体的疲惫程度来判断，我认为我已经走了几个钟头，如果按照我行走的速度来判断，应该已经走出了10里地去了。我身边的墓碑依旧，而且我一边行走，一边随意去摸墓碑上的字，墓碑上留下的生卒年月没有重复过，姓名却很多都是重复的，因为这里更多的姓名就是非常简短的墨三，六哥，二十一。

从生卒年月来看，从战国到元代，从明到清。这里也许埋葬着数不清的墨者，这里是真正的墨家的地下墓园。这里到处都是曾经默默无闻的楚墨者，而且，他们都像七哥一样，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

我又坐下来，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坐下了。我的嘴唇因为干渴已经开裂，严重脱水。我脱下耿天赐给我披上的衣服，拧了拧上面的海水和汗水，挤到嘴里。这几滴还不如没有，只能让我更加抓狂。我摊倒在地，感受着整个身体开始慢慢衰竭。

肋骨疼痛欲断，我捂着胸挣扎着一个翻滚，被冰冷的墓碑拦住。我抱住了这个墓碑，想象着这下面埋着的墨者是谁。

他们都是谁？

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成为墨家的人吗？

从过去到现在，他们千年传承，默默守护着墨家的秘密吗？

他们的生命或者光荣或者短暂，他们为了在现世的存在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们又为什么愿意舍弃家人，甚至连小辈拜祭的祖坟都不留在世上，他们为什么愿意在这个隐秘的地方变成一捧黄土，墓碑上只有个简单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几百年后，甚至都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他们生命的意义是为了什么？

这个巨大的地下墓园，至少佐证了一件事：墨家千年传承至今，虽然在历史上罕有痕迹，但他们却一直秘密的存在。他们是个无比巨大而神秘的组织，他们的成员要比我们的认知多出太多。

我一边想着，一边慢慢抚摸着墓碑上的字，心里想着，反正我再也走不动了，也算是咱俩有缘分，就让我抱着你死吧！我虽然没有当上墨者，也没有能力继续探究你们留下的这个巨大的秘密，但我还是能跟一个历史上真正的墨者死在一起！

我颤抖着手摸索完全部的字，一头白毛汗流了下来。这墓碑上的六个字，竟然是“墨者孟胜之墓”，生卒年月跟刚才一模一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么长的时间，我放弃了杂念之后，就一直认准了一个方向一直走。我越走越远，绝对不可能回到我出发的原点。

难道这是深度的幻觉吗？不，不会是幻觉那么简单。我摇了摇脑袋，手指上的伤口还在钻心地疼痛。如果这也能叫幻觉，那这整个世界都不是真实的！

但是，这一切又怎么解释呢？

就在我即将再度绝望和崩溃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耿天赐说过的超级科学，这里的诡异之处。这里虽然是古老的楚墨者禁地，但是绝对不是那些探险考古和猎奇的地方，这里是墨家的世界。这里是未来，而不是花山谜窟的墨家机关城那样的古老的过去！

未来，未来，我喃喃自语着。

就在这时，突然两颗信号弹从很远的地方发射出来，明亮的光焰在这死寂的黑暗空间中亮起来，好似突然出现的两道绚烂彩虹。我一阵狂喜，在这信号弹的光照下，我终于看清了眼前无比恐怖的情景。这里的确是一个看不到顶也看不到四周边界的黑暗空洞的巨大空间。可是，这也太大了！

地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墓碑，虽然新旧不一，但是排列得整齐有序。

因为看不到边界，我估计这里大概有几万座墓碑甚至更多！

信号弹发出的地方，我还看到了几个人影攒动。很快，我听到了远处老潘的声音。

“小妞儿在那边！过去！”黑压压的人影并没有向着我走来，而是都冲向了另一个相反的方向。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我。

“楚墨者墓地，从来没有人破坏过。有好多个一百年！”突然，小兔子的脑袋从那些人的前方探出来，她气呼呼地用两只小胖手插着腰，肩膀又开始了招牌式的上下抖动动作。

“有数十万的楚墨者魂魄，都在守护着这里。光是这里最大的禁忌，你们再用那个，会死得很惨。”

老潘却在信号弹残留的光线下，向着小兔子那边健步如飞地跑去。

“小丫头，你又懂什么叫魂魄，什么叫墨法？楚墨循规守矩，不过懂点墨家老旧迂腐的四术，在现代科技面前，脆弱得就像老掉牙的古董，一摔就碎。你现在告诉我古董有危险，我……”老潘突然停止了说话，举起右手，“有诈，都给我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