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陈年旧事
沈希蕊坐在阳台上，大块大块的雪纷纷扬扬的下着。远处的房子都消散在风雪里，依稀可见进出的几星灯光。这样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思绪从遥远的曾经到遥远的以后，一点一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磨时间。
很久以后，看了看时钟，已经晚上九点了，他不会回来了吧，不知道他今晚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的伤怎样了，拨出电话，在接通之前又挂掉，反反复复几次，仍旧没有拨出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浑身散发出一种无力感，心累了，身体也累了。
起身回到房间里，既然他不回来，她就睡了吧。空荡荡的房间，竟生出一种独守空闺的苍凉感来。
临到睡觉还是忍不住给他发了短信，“我睡了，注意身体。”
简单的八个字被她写了删，删了写。她发觉自己渐渐习惯他了，习惯他的好，他的关心，他的好脾气。
陈新成拿着手机，嘴上不屑一顾，心里却是开出了花，随手准备回复。
“先生，又有了新发现。”小周敲门进来，神色匆匆，将整理好的资料交给陈新成。
陈新成收好手机，接过资料，“你先下去吧。”
沈希蕊握着手机，一直等着陈新成的回复，等了很久她都没有等到，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梦里又是一场黑暗，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她好像在追逐什么，可怎么都追不上，最后无力的摔倒在地，朦胧中好像有人拉着她的手，将她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有光的地方。胸膛很宽阔很温暖，梦境很真实，真实到她仿佛听到了那生生的心跳。
之后一夜无梦，醒来，天光大亮，窗外已是皑皑白雪。
a市今年真是格外的冷。
习惯性的摸了摸身侧，空无一人，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意料之中却又带着失望和失落，昨晚他一夜未回吗？他在哪里睡的呢？王婷婷家吗？
心一寸一寸的疼着，他没有回来，她却没有资格去质问他，是心中有愧吧。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手机在床头柜上一阵振动，颓然的拿起手机，赫然入目的是陈新成的名字，沈希蕊的心抖了一下，失了一个节拍。
公司最近出事了，昨晚公司加班。
沈希蕊淡淡的闭上眼，回复了三个字，没关系。
心里的感觉越发的苍凉，有时候觉得无爱无恨挺好的。心里不怨是假的，可是自己又以怎样的立场上去怨呢。
陈新成看到那三个字苦笑了一下，下一秒俊颜紧绷，脸沉得快滴出水来，昨晚他其实回去了，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他不知道如何跟她和好如初，说到底他还是介意的，试问哪个男人不介意呢？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她，看着照片中的沈希蕊，心头一阵苦笑。
“先生，董事长来了。”小周毕恭毕敬的站在旁边，脸上尽是疲惫之色，昨晚公司的几个主要部门人心惶惶，他也不过回去待了两小时，还未到天亮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爸。”陈新成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不过还是惊动了他。
“新成呐，事情我都听说了。可有什么头绪。”陈爸爸眉宇间都是担忧之色，华城集团虽是好企业，但不知道对方的开头，到底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爸，你曾经有得罪过什么人吗？”陈新成无头无脑的问出这一句，见陈爸爸没反应，自顾自的往下说，“对方来势汹汹，攻击得很厉害，最后显示了一串代码，我找人翻译了，三个字，故人来。”陈新成若有所思的说，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人，只好从父亲这里入手，不过也不排除商业竞争的可能。
陈爸爸的眸光闪了闪，叹了口气，良久开口，“也许，是她回来了。”陈爸爸的声音有些消沉，像是在诉说一些陈年旧事，却无端让人心生苍凉。
“爸？”陈新成有些吃惊，在他眼里，他爸妈可谓是模范夫妻，偶尔小吵小闹的次数都很少，他母亲是小孩子心性，他父亲永远都宠着他的母亲，听到父亲这样说，他的确有些吃惊，不过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到我快忘记了，她叫凌泠，盛气凌人的凌，清泠花开的泠，当初最初吸引我的便是她的名字。”陈爸爸嘴角上扬，双鬓有些斑白，可那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陈新成觉得有些像恋爱中的男子，双目含情，春光无限，对未来有无限的憧憬和向往。
陈新成从来都没有见过爸爸这样的表情，也许当时确实是爱了，可是后来不在一起了也是真的。
“后来，我们本应该在一起的，可是后来她突然不辞而别，因种种误会，也终究没在一起。”陈爸爸眼睛里的悲伤一闪而过，像他们这种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人很少露出这样子的表情，毕竟不能让对手抓住自己的软肋，不过还是被陈新成捕捉到了。
“那你们后来再也没见过吗？或者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告而别吗？”陈新成也沉静在这个故事里，冷不防的问出这一句。
陈爸爸摇了摇头，接着是无言的叹息，事情过去太久，不提也罢，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早已是波涛汹涌。有些感情是不能衡量的，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她呢？”陈新成有些无奈的说道，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他倒是想大干一场，可是爸爸这样模糊不清的态度，他也不知道该如何。
“新成呀，如果真的是她，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不用顾忌我，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了断了。”陈爸爸望着窗外，眼神凌远而悠长，时间真的太久了，久到他不记得她的样子了，他们之间有情吗？恐怕没有吧，至始至终都只是互相利用罢了。不过，终究是他欠了她。
一阵悦耳的铃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陈爸爸掏出手机，备注是老婆大人。
眼角笑意飞扬，整个人从颓然落寞中焕发得神采飞扬，陈新成知道，爸爸的确也是爱妈妈的，当年的事情也只有他们清楚其间的曲曲折折，谁的一生没有故事，情是这个世上最难掌握的事情。
“儿子，好好处理，我回家陪你妈妈了，过段时间等公司稳定下来后，我也该把事情全权交给你了，我呀，也该和你妈妈颐养天年了。”陈爸爸眼眸中带着流光溢彩的笑意，伸出手来，将手搭在陈新成的肩上。
“好。”陈新成注视着父亲，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很沉。
父亲老了，可依旧老当益壮，除了崇拜父亲，他也羡慕父亲母亲之间的感情。
执子之手，白头偕老，从青葱岁月到白发苍苍。
他也可以这样吗？昨天的一幕闪现在眼前，他能看出她的不愿，可是既然不愿意为何要和他见面，俊颜不由得收紧，拳头不知何时紧握着，像是要掐出水来。
沈希蕊，我该把你怎么办才好。
窗外的天空有些阴沉，又要开始下雪了吗？他忍不住想回去看她，再原谅她一次吧，心里这样想着，脚早就不由自主的迈向办公室门口，沈希蕊，我不想计较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只是我只原谅你这最后一次。
想见一个人的时候，任何的等待都是漫长的，哪怕只是等待一分钟的红灯时间，陈新成心里突然紧张起来，看着红灯的倒计时，心情无比复杂，最终理性战胜了感性，他想见她，此时此刻非常想，既然想就去见吧。
走到楼下的时候特意买了两份午餐，明明才一天没见，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开门进屋的时候，屋子里死一般的沉寂。心不由得收紧，推开卧室的门，看到沈希蕊躺在床上，那颗不安的心终于落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的吓人。
沈希蕊，该死，怎么又发烧了。
“希蕊，希蕊。醒醒。”
梦魇中的沈希蕊，猛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她努力的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看到床前的陈新成，她甚至激动的抱上去。
陈新成一阵错愕，下一秒，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他竟然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
“希蕊，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院吧。”陈新成关切的说，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尖，柔软的发梢在指尖凝结成绕指柔。
“我不想去。”沈希蕊有些恐惧医院的感觉，医院是一个看尽人世冷暖的地方。
“好，我们不去。你躺着，我去给你拿退烧药。”心里有千万句责备的话，到了嘴边都化作温柔缱绻的低唤。
从窗台望去，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关于白头偕老的童话，关于白头偕老的誓言。对那件事情他们谁都只字未提，随着时间淡忘吧，这是最好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