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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疯一次又是何必

作者:波塞冬瓜 | 发布时间 | 2018-03-24 | 字数:3205

天微亮,南过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呵欠,他本想伸手揉揉眼睛,没想到自己的手臂竟然抬不起来。既然抬不起来就算了,那干脆再继续睡一会儿,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发酵彻底的面团,浑身上下都是软塌塌的,如果再睡一会儿的话应该就会好些。

所以他翻了个身,打算缓解一下有些麻木的左肩,却不料整个身体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疼肯定是有些疼的,但他仍然没有睁眼,就那样趴在地上继续睡。等他身子底下的石砖地面被体温焐得差不多了,他也再次的进入了睡眠。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从新放到了他最开始躺的地方。

再度苏醒时已天光大亮,南过又一次打了个呵欠,然后就发觉嘴里多了口饭,他诧异的睁开眼睛,发现举着调羹的羊角髻正坐在身边。

“你干嘛?”南过一边嚼着饭一边对她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羊角髻自己也愣了,捧着手中碗筷便起身离开。

这时候南过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着,便用力挣了两下,围布扭成的绳索松脱开来,他坐起身,开始活动早已没了任何知觉的手臂。南过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客房里,而是睡在了大厅中的长椅上,这让他有些理不清头绪,然后他开始晃着头拼命回忆,一点点想起了卑塔中的事,他用长杆扫把挑着木头傀儡的头,自己则骑在了傀儡的肩上,傀儡为了寻回自己的脑袋,被南过诱导着一步步向前走去,就那样背着个大活人,爬了一层又一层。

攀登的过程很痛苦,但南过还禁受得住,不光是被种种力量刺激着体肤上的痛痒酸麻,有时候会冷不防的飘来各种味道,几乎是每迈出一步就会有一种变化,有的时候会钻进嘴里各种滋味,酸甜苦辣咸香鲜,给南过的感觉,就像是喝了山西风味的麻辣烫里兑了半桶泔水的感觉。很混乱,不过他还能哭嚎着咬牙死撑,反正也出不了人命。

然后呢?

然后他也记不得是在第几层的陈列架上,看到了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很威风很霸气的那种,他觉得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金鳌甲,于是便决定不再继续向上爬了,从傀儡身上跳下来准备拿了盔甲就走。谁知双脚落地那一刹那,两条腿就好像生出了根一样,双脚牢牢的粘在了地上,僵麻的感觉迅速从足底蔓延向了全身各处。那时候他手脚上的禁制力量就已经开始被缓缓削弱了,能用出来的力气就比从前多了几分,他咬紧牙关猛地发力,终于将一条腿从地上拔了起来,鞋底与地面间牵扯纠缠的细小根须千丝万缕,他的腿抬起多高,那些根须就伸展多长,等到他的腿抬升到了极限,一股沛然之力将他整个人拉扯进了木制的地板里。他伸手想抓住些东西,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手臂像一根皮筋似的被拉长,由于下落角度的关系他摔在楼梯口上,身体在逐步延展中,他又直接陷落了一层。

那之后的记忆就更加的光怪陆离,也说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四周一切都是那样虚幻,没有丝毫质感,他被困在思维中,他的思维被禁锢在躯体里,躯体之外又是阻隔着真实与虚无的混沌。他有个疯狂的念头,想把自己的脑子拿出来,咬上一口,或撕扯两半。

思想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南过站起身来,发觉自己腰酸背痛,也不知是因为自己睡了一晚的硬木长椅,还是因为自己登塔之后经历的那些事情,又或是两者都有。

羊角髻坐在餐桌上吃饭,桌上放着米粥,水煮蛋,以及酱汁拌的爽口青菜。南过走向后院,没找到合适的木枝,就仔细的多漱了几遍口,洗脸洗手之后来到餐桌前坐下。

“又是你背我回来的?”南过剥着蛋壳问道。水煮蛋已经冷了,米粥也是温凉,看来摆上桌子已经有了段时间。

“今天还要去吗?”羊角髻放下碗筷看着他,眼神有点复杂。

南过揉了揉脸没做回答,然后开始闷头吃饭。他手脚上的禁制已经被破解开了,只要再有个三五天的缓和就能恢复如初,但他还是想去,不只是因为金鳌甲,他听了余快对于卑塔的那番话之后,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几分好奇心。反正现在左右无事,而且攀登那座高塔的后果也都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闲着也是闲着,总比整天无所事事来得好。

吃饱早饭,南过收起碗碟准备拿去后院刷洗,羊角髻说“放着我来”,他也没做坚持,说了句辛苦之后,径直走出了大门。

余快一直坐在厅角的楼梯上,他透过漆木栏杆,看着那两人安静的吃饭,看着南过匆匆出门,沉默得就像个丝毫也不能引人注意的旁观者。最后一支雪茄也抽完了,狗场中的那些辛辣烟草就像沸水冲露的茶叶一样让他感到不适,对于烟瘾像他那么重的人来说,到了这步田地还能宁缺毋滥毫不将就,确实挺难的,可这也让他最近的行事作风有点轻微的神经质。现在他连偶尔拿出来闻着解解馋的烟草都没了,于是他浓密的胡茬就遭了秧,只不过,他的胡子非但没有因此越来越少,反倒是越拔越茂盛,连根拔起的胡须毛囊还在,用不了多久便又能长出更加粗壮的一根或几根。

南门门主被杀这件事对于狗场中的震荡可谓空前绝后,就是再飙烈张扬的狗场汉子,这两天中的言行举止也收敛了不少。虽然大多的人也都明白,北门那位杀神不可能见人就砍,而且也从来没听闻过他对实力不及自己的人动过手,可人们还是怕,大家都认为他就是一桶火药,所以就该极力避免任何一点能够引燃他的火星出现。

更何况,北门这位门主可是凭着一己之力,将南门砍得身首分离,将东门劈得重伤难愈,一声怒骂,将西门吓得至今不敢在人前露面,拥有这等逆天实力,谁能不怕。

因此狗场的这片天地之中,出现了史无前例的平静和安宁,俨然就像是一个大山深处的小村落一般。就在这诡异突兀的安宁和谐中,时光依旧不徐不慢的流逝着。

太阳东升西落,临近傍晚的时候,昏迷的南过再一次不负众望的被傀儡扔出了卑塔,他的身体啪嗒一下子摔在塔门前方那块平整的台阶上,声音有点像是一块肉饼掉在铁锅里。

三五个坚持着守在附近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嘲笑,然后相互间交头接耳,说一些轻飘飘的风凉话。其实他们也并非觉得每天都坚持跑进去找罪受的南过有多么好笑,只是现在这段时间里,狗场人敢放胆做的事情并没多少,这个南过是和北门门主住在一起的,大家伙儿凑在一起笑他两句,总不至于触了那位门主的逆鳞吧。

当提着一只新篮子的羊角髻赶到那里时,疯癫的南过正站在一层塔楼的角檐。当时他正一脸兴奋的望着夕阳,反复的喊着同一句话。

“阿廖沙!别害怕!火车在上面停下啦!他一笑天就亮啦!”

羊角髻就静静的站在下面看着他发疯,直到那几个围观的人觉得这没什么花样的热闹实在无聊,纷纷离开之后,她才放下篮子,踩着塔楼基座上的莲花形栏杆跳上了角檐。

南过仍旧在朝着夕阳喊话,对身后的动静半点也不加理会。羊角髻跳上来本是打算捉了南过直接回家,但却忽然留意到了二层塔楼上半开半闭的木棱窗子,那一刻她的心思活络了起来,也不知是否能像这样从外面爬上某一层塔楼然后越窗而入。

应该是不行的,她在心中这样答复着自己。这座塔不知在这里矗立了几百年,狗场也不知具体建成了多久,像这种投机取巧的做法,之前一定也会有人想到过,然后实践过,至于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现如今的人们若想登塔,还是要规规矩矩的从正门进入,这就说明那个取巧的法子应该是行不通的。

想是这么想,但羊角髻还是踟躇着向那扇窗走了过去。她也曾爬过这座塔,只不过还未能登上楼梯便铩羽而归,为此还呕吐了好几个晚上。所以她对第二层是个什么样子真的有点好奇,就算不进去,在外面看看也是好的。

踩碎了一块陈年旧瓦,她终于来到了窗边,借着窗上那道缝隙,她看清了二层塔楼中的样子,几个陈列架,一些不好不坏的刀剑兵器,真的也没什么稀奇之处。突然间,她感觉自己耳边好像凑上来个人,用令人难以分辨的诡诈语调对她说了些话,话语的内容不甚明了,只是那充满恶意的感觉实在让她毛骨悚然,那是一个提示,让她在顷刻之间唤醒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狰狞的梦魇抓住了她,好像再也不会放开手了。

“阿廖沙!别害怕!”

南过在她耳边大声的喊着。

她一个激灵回过了神,仿佛浑身上下的毫毛都竖起来了一样,这让她有些窘迫,有些尴尬。然后她大嚷了一句“回家吃饭”,揪着南过的衣领便跳下角檐。

将南过拖回了土楼,羊角髻本想把他捆起来再去做晚饭,但没想到今天的南过力气很大,挣扎反抗时,羊角髻险些都制不住他了。

晚饭很简单,不过每道菜依然都烧得相当入味,南过是自己动手吃的饭,吃完了饭倒头就开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