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无法弥补的恶

秦钟从不抽烟，可唯独这个时候，非常想尝尝看这烟到底是什么滋味的，能让那么多人消弥。一丝愁意涌上心头。为什么要守护海都？这是九客的理想，转而也成为了他秦钟的理想，而归根结底，守护海都，和守护海都的人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以为帮助人们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麻烦，但回过头来，自己又做到了什么呢？

在遭遇寄居蟹融合体的时候，看着被啃食残缺的尸体，他拯救了什么？在巷道帮助了被围困的齐楚，然而齐楚现在反咬他们一口，他拯救了什么？发誓要救叶百花，然而放心齐楚的他却反而让叶百花吃了齐楚一枪子弹，生死未卜，他到底拯救了什么？

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到，自己谁也没有拯救。即使他真的做得到，但是海都的人们真的值得拯救吗？像文哲这样的社会残渣存留于现世，绝对不会是一个善茬子。日子过得惶惶恐恐的海都人民，如果失去了正式军和Numbers的保护，很快就会被融合体消灭殆尽，而同时，人民内部也会有蛀虫，在侮辱Numbers和正式军，而凶杀、抢劫，甚至是恐怖主义的案发率，相比“灾变”之前不降反升，即使没有融合体，人们自己也会互相残杀。

这样的海都，值得他为之努力奋斗而守护之吗？

但是说到底，那又怎么样呢？现在海都少了他一个秦钟，其他人的日子，不一样是照常过着吗？与其怀疑自己的理想，倒不如回头看看，那也仅仅只是个理想，自己又真正可以守护得了海都的和平吗？自己还是过于高看自己了。

他叹了口气，自己双手所做，没有守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叶百花、理查尔，都因为他的缘故而进了鬼门关，齐楚说得对，自己也不过一个肉骨凡胎。他无法判断，让受到奴役的方脸他们杀了文哲究竟是不是对的，但他可以判断的是：他们自由了。

再次确认琴短时间不会醒来以后，秦钟决定去找方脸他们，虽然暂时离不开小岛，但他们无疑会成为他和琴短时间的伙伴，也许吧。

同样是小木屋，奴隶们的却显得有些残破，条件可以说是相当差的了，虽然雨林内的地面并不会满是泥泞，但潮湿的空气，必然滋生了很多细菌和虫类，即使不是融合体，这样恶劣的地面环境，也让人感到些许不适。因此，文哲才会住在小木屋的二层，而奴隶们似乎没那么走运，都被安置在了只有一层的小木屋。

他跟着进入了第三个小木屋。实际上还没进去，他就被屋内的恶臭给熏到了，而方脸似乎处理完了什么事情，和矮子一起从屋内抬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那……是一具新鲜的……裸体女尸。

不可置否，那就是臭味源了，不知道已经死去多久了，四肢耷拉着，被方脸他们抬着，总感觉随时会散架……一丝不挂的她，按照方脸的说法，是沦为了文哲的性奴，只是看她的身躯，就能想象得到她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非人道待遇……而那张脸，绝对是秦钟永生所不能忘怀的：凸起的眼球如同金鱼一般，黯淡无光的瞳孔沉溺在充满血丝的眼白中，似乎是腐败到了一定程度，脸部可能，不，那根本就是蛆在蚕食她脸上的坏死肌肉了……

一时没能够招架这样的面孔，秦钟回过身，伏在地上止不住地呕吐，肚子里已经没什么存货的他遏制不住地吐出胃酸。刚刚那个女尸的眼睛，似是非是地钉在他身上，是绝望？是愤怒？不得而知。融合体他看过太多太多了，那也都是尸体的模样，但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女尸，自己却无从招架。

从另一个木屋里过来的一脸雀斑的男奴隶，取来了几件衣服。秦钟估计，是给屋内其他同伴取来的吧，他刚想进屋看看，但碍于性别关系，他还是选择不进去了。

他寻着方向，找到了方脸他们，他们似乎从屋内找到了铲子，开始掘地，也许是为了安葬过世的同伴吧。没有什么语言交流，也没有什么动作接触。

只是铲土，铲土。

“就这样安葬起来吗……”秦钟默默地说着。

方脸没有回头，他说：“没事的，地下没什么水……她睡得安稳。”没有棺木将她瘦弱的躯体装下，也不会火化，就这样，回归自然。

似乎是长时间缺水，地面有些干燥，完全谈不上是松软的泥土，铲子挖掘下去，也只会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方脸说的话，是安慰自己也好，是安慰她也好，都无所谓了，秦钟也希望，她在天之灵可以安心了。挖着坑的时候，方脸会时不时回头看看，想着到底挖一个多大的坑，挖到多深，才能做她安眠的终点。

秦钟也就这样站着看着他们，他是个局外人。他尽量不去看她的尸骸，那会让她毛骨悚然。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直到大坑已经吞了方脸的腰，方脸才停下手头的工作。他爬出坑外，把女尸公主抱了起来，准备将她安置在最后的摇篮，但方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放下了她的尸体，回木屋内抱出一堆干草，平铺在了墓穴底下，才抱着她进入坑内。

就这样，就当是最后送她一程吧……秦钟深深鞠了一躬。坑内，方脸对着她的尸体说：“对不起，艾儿，我本来准备给你……算了……我替你报仇了，艾儿……你好好睡吧，不会硌着你的……我要走了，再见……艾儿”他最后吻在了她的嘴上，即使她的嘴内也已破败到了有蛆涌动的迹象……

这一边，方脸爬出了墓穴，重新铲动土地，把她安葬在了这小小的一个坑内，眼睛发亮的他，让人难以判断究竟是不是在流泪。而矮子也并没有只是傻傻站着，他小心且宝贝地珍藏了许久的一瓶老酒，浇灌在了艾儿的坟墓前的土地上。秦钟悄悄问方脸，矮子这是在做什么。

方脸已经叹了口气，没有回答秦钟，他走到了矮子身边，伸手说：“把酒给我吧。”矮子照做，方脸举起酒瓶，对面前的土地高喊：“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心了！我们已经……已经替你们报仇了！来，喝酒！”言罢，方脸一边走着，一边向地面洒着酒。

“奥玛……贝旺……奇诺……唐珂……张庞……”他所走过的每一块土地，地下都沉睡着一个西去了的同伴，惨遭文哲荼毒的他们，如今，也许真的可以安心长眠了。最后，方脸走到了艾儿的坟前。他刚打算继续向地面倒酒，但方脸抬起手作罢，说：“瞧我这个记性，你从来不喝酒的，也还不让我喝。今天，可以让我破个例了吧。”

最后的一丝坚强也如同墙倒般土崩瓦解，方脸仰天长啸，被文哲奴役如此之久，谁都没能保护，女友被文哲那般凌辱，即使到最后也没能保她周全。他自觉是个不合格的男友，如今一无所有的他，懊丧着自己所做的一切。矮子拉着秦钟离开了，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宣泄心中的苦楚，或许是现在最好的做法了。

回到木屋内，秦钟还是打算去看看琴怎么样了，他走到了屋内，看到琴似乎恢复了一点点的神志，便坐到她身边问：“身体怎么样？”琴强要坐起身子，说：“我还好……不……”还来不及吐出“要紧”二字，体力不支的她就又摔在了床上。秦钟扶着她又好好躺倒，给她盖好被子。琴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对于现状，秦钟给琴大致解释了一下，说完后，琴也陷入了沉思，二人默不作声。不过不同的是，琴是略有感触的。

当初在海都执行任务的时候，作为桐谷间谍，有太多海都Numbers被狙杀在了她的长枪下，她从来没有犹豫过任何一场战斗。而为了寻找最好的狙击场地，她甚至把贸客大楼的所有人都尽数屠杀了。

在与理查尔交手的前一天晚上，贸客大楼即将下班的时刻，琴进入了大楼，她选择了在人最少的时刻动手，由于大型狙击枪容易暴露，只携带短刀和配备消音的手枪，贸客的无辜民众，或哀求，或垂死挣扎，但都被她或手起刀落，或一枪毙命了。死在她手下的人也不在少数，她破坏的家庭也绝不是一个两个，自己实际上又和文哲有什么区别呢。

休息得差不多了，琴想要起身，秦钟把她搀扶起来。琴的胳膊搭在了秦钟的肩上，倚靠着他站着，秦钟将她带出屋内。但客厅内文哲的尸体依旧没有人清理，血流满地，死相甚惨。琴愣了一下，抓住秦钟的手更紧了，但仅此而已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是啊，即使是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被压抑许久的方脸等人呢？

需要料理的事情，似乎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先和方脸他们会合吧，之后，也该想办法逃出生天，远离这个秽暗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