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十里红妆情波起

镜前小女著新状，描龙画凤点唇芳。

胭脂桃面湿泪痕，为谁心事为谁慌。

看着镜中的自己，空有盛的花容，却无盛嫁的喜悦。方春雪不知道即墨羽会不会来，又或者，他已经离开了陵都城。

“小姐，迎关的花轿已经到了，赶紧把盖头遮起来吧。”兰儿边说边将喜帕遮在了方春雪的头上，然后搀着她走出了闺房。候在门外的喜婆子，忙弯下身子，让方春雪趴在了自己的背上，而后摇摇晃晃地背着她往花轿去了。

“等等。”刚跨出南院儿的门，方春雪便叫停道。

喜婆侧眸看了看兰儿，

“放小姐下来吧。”喜婆微微躬身，兰儿将方春雪扶了下来，方春雪缓缓揭开喜帕，“小姐，”还未等兰儿开口，方春雪便将她拉到一旁，轻声问道，

“我问你，有没有看到即墨大哥来？”此时此刻，她等的不是新郎，而是她心心念念得而不到的良人。

兰儿微怔，眸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家的小姐：李将军那好的人，小姐为什么偏偏就不知道珍惜呢？

“小姐，您可知道您今天要嫁的人是谁吗？”她这么做是不是对李将军太不公平了？“我想，您的那个即墨大哥大概不会来了吧。”她沉沉道。

方春雪知道自己这么做太过份，可是，她能管住自己的人，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就算是不能与他白头相守，不能做他的枕边人，难道就不能把他留在心底，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地想想念念，难道不可以吗？

“我，我知道了。”无论如何，她再不能做伤害李大哥的事了。她咬紧牙关，收起自己那满腔的心事，“走吧。”说罢，便蓦然转身趴上了喜婆的背，继续往花轿而去。

而此刻，李鹤正满心忐忑地骑在枣红的高头大马上。就算是上战场打仗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可是此时，他的手心里却满是汗。春末的风，还是柔和的，舒服而无燥感，可是他的额上却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御史府那贴满喜字的朱红大门，盼望着他的新娘子从那扇朱红的大门里走出来。

纵然，他的身后是排成了长龙的迎亲队伍，路两旁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朱门旁是满座的宾朋，可是他的眼里，心里却只有那身着凤冠霞帔的一人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是期盼，也是喜恍的不安……终于，随着一阵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新娘被喜婆背着跨出了喜庆朱红的大门。

虽然，他看不到她的脸，可是他却能想像她今日的绝世容颜。

眼见着，她身着火红的嫁衣，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他的心也随之澎湃起来……

“即墨大哥，”看着那些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下人宾客，白芸嫣像个怕走丢的小孩儿一般，紧紧地跟在即墨羽的身后，“你说，会不会碰到熟人啊，我不想再吓到别人。”

即墨羽扬了扬唇角，一把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与自己并排，白芸嫣吓了一跳，讶异地看着他，

“你今天这么好看，怎么会吓到人呢？”

白芸嫣一听，蓦地红了脸，有些许害羞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真的吗？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即墨大哥你夸女孩子呢。”

即墨羽一愣，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角，

“是吗？”

“当然，不过，说真的，即墨大哥你的眼光真好，你选的这料子做成衣裳还真的很好看呢。”白芸嫣边说边抽出自己的的摆弄着自己的衣襟，“哎，即墨大哥，你帮我看看我的珠花有没有插斜？”即墨羽缓缓转过身，下意识地看向她鬓旁的珠花，珊瑚珠贝质地雅而不贵，素而精致，前几日的事忽然就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他不由扬了扬唇角，

“还好。”而此时，白芸嫣已经从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那支珠花。

“你帮我拿下来吧，我不想戴它了。”一看到它，她就想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来。

今天，是别人大喜的日子，她不想因为它而影响到心情。

即墨羽微怔，

“怎么了？戴着它挺好看的。”

“太沉了，难受。”虽然已经在尽力压抑自己心中那份沉重的感情，可是她的眼睛，她的语气早已经出卖了她。

“芸嫣，有些事，不是你不去触碰它，它就不存在。忘记，最好的办法就是坦然面对，知道吗？”即墨羽怅叹道，“戴着它吧，走，我带你随处走走看看吧，我听说，将军府的后院儿里有一片花园子，全是西域的奇花异草，在天启，很难看到的。”说着，他便牵着她的手往花园去了……

一梦十年身是客，最堪春残满地红。

望着天边的那一抹孤云，易卿辞怅然若失。

聚匆匆别匆匆，那天的匆匆一遇，他连个解释也没有就匆匆而去了。

并不是因为当时有多着急，也不是因为他因为着急而忘记，而是他不敢，不敢面对她。他知道，在感情方面，她是个力求完美的人。可是他给不了她完美的感情。因为他是易卿辞，他是皇子，将来会是一国之君，无论是身，还是心，他都不由自主。

他必须得给婉清一个孩子，她为他付出了一生，他不能让她后半生孤零零的孤苦无依。

而他，所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况且，天启的江山还得后继有人。

婉清，她是个好女人，好妻子，而依她的聪明与才华，也可堪得皇后的重位，只是她爱错了人而已。

芸嫣，只怕是今生不想负你，也得负你了。

“王爷，对不起，因为我而耽搁了你回宫的时日。”在他身后站了好久的沐婉清才缓缓靠近他轻声道。“不过也好，正好李将军今日大婚，我们可以去讨杯喜酒了。”说着，她便轻轻依在了他的肩头，“马车已经备好了，王爷准备什么时候起程？”

“听说，李将军的新娘是方林书家的？”易卿辞淡淡道。

“对，就是方御史家的千金，我们也认识还见过的。”沐婉清悠悠道。

“哦？”易卿辞恍然大悟道，“是她？那个什么方，方春雪？”

“嗯，”沐婉清努了努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快就嫁了，我记得，那时她好像对即墨羽有意思。”

“呵呵，”易卿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你什么时候变得也这么爱长舌了？”

“哪有！”沐婉清嗔怪道，“走吧，去迟了不好。”……

李鹤本就声名在外，再加上瑞王会亲自参加其婚宴，无疑，就又为他的婚宴锦上添花，造就了更大的轰动。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城南到城东，锣鼓唢呐响喧天，爆竹声声震云霄。

路两旁的百姓们也跟着这喜庆的日子欢呼雀跃着，可是，这些喜庆与欢乐，却独独不属于她。方春雪呆怔怔地坐在花轿里，眼泪，随着花轿的起伏摇晃而泪流满面。

从此以后，她便是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了。

从此以后，她的良人，亦只能在午夜梦回时。

十里红妆，满城锦色。

这条路，漫长而美好，李鹤身着喜服，光彩照人。

只等着把自己心爱的女子聚进门的那一刻。

“你们快看，新娘子到了，新娘子到了！”

骚动的人群里，突然一声高呼，所有的人，唰的一下把目光投向了迎亲的路口，只见李鹤坐在高头大马上，满面红光，带着迎亲的仪仗朝将军府而来。

而一心想看到新娘的白芸嫣也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看向那迎亲的队伍。

“好激动呀。”她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这是每个女孩子都渴望的一天。”

听到此话，即墨羽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你也想嫁了？”

白芸嫣脸唰的一下子红了，

“就算是想嫁，也没人来聚呀。”她嘟了嘟嘴道。

傻丫头，只要你点头，我会给你披上最美的嫁衣。即墨羽扬了扬唇角，眸子里闪出淡淡的失落。

“新娘子来了！”

“来了！”终于，迎亲的队伍停在了将军府的大门口，人群自觉地闪开了一条儿道。

花轿前倾，丫头掀开轿帘，扶着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下了轿子，而此时，新郎早已经下了马，款款而来，与新娘并排站着，两人双双牵住了同心结，在人们的祝福与欢呼下一步一步跨马鞍跨火盆……

与此同时，易卿辞的马车也悄然地停在了将军府外。

“王爷，我这就去告知主人家……”阿寺见都没有人来接驾，不由有些恼火道。

易卿辞忙抬手拦住了他，

“不用了，今天是李将军的大喜之日，而我亦只是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所来，你先将我备的礼物拿进去吧。”说着，他便往人群里走去，“玲儿，照顾好王妃。”这是他头一次在宫外参加这种喜宴，对此，甚是新鲜好奇。

看着易卿辞那份凑热闹的样子，沐婉清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没想到，王爷也有像孩子的时候。”……

就在新郎牵着新娘从他们身旁走过的时候，白芸嫣忙下意识地躲在了即墨羽的身后，看着她那畏手畏脚的样子，即墨羽笑着摇了摇头，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世间许多事，都是无巧不成书。

这风，早不起晚不起，偏偏就在经过他们时，很邪乎地吹了起来。

呼的一下，方春雪头上的喜帕被风揭起，不偏不倚，就落在了旁侧围观的即墨羽怀中。

人群中一片哗然，李鹤忙走过去，

“即墨兄，”一把从他的手中拿过喜帕盖在了方春雪的头上。

可是，就算他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一个回眸。

方春雪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拿着她盖头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盼了那么久，这一眼哪里够解她的相思苦。

终究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份冲动，她再次一把揭开了自己头上的盖头。

顿时，她这一举动把所有人都惊呆了，纷纷对她议论纷纷。

看着她两眼深情而痛楚地看着即墨羽，李鹤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似的，

“春雪，”可是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不能冲动，不能失去理智，被愤怒冲昏头脑，“走吧，吉时到了。”

可是方春雪并不为所动，依然痴痴地看着即墨羽，

“李兄，春雪，恭喜你们。”即墨羽知道，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对谁都不好，“芸嫣，我们内院儿帮忙吧。”说罢，他便牵着身后的白芸嫣匆匆消失在人群里。

芸嫣？听到这两个字的方春雪似猛然惊醒了一般，讶异地看着李鹤，

“对不起！”并遮上了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