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红尘万丈

夕阳西下，嫣红的锦色在陵都城的上空铺陈开来，染晕着整个陵都城。

最后一拨桃花在晚风中谢尽，落得满地都是残红。

瑞王府的朱门前，呆呆地立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正透着薄薄的暮色望眼欲穿。

“小姐，进去吧，这里风大，当心着凉。”不知玲儿何时走了出来，拿了件儿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王爷肯定是因为有事，所以才这么晚没回的。”

沐婉清目光茫然地看着易卿辞回时的路，心里头空荡荡的，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晚回过了，就算是有事，他也会派人回来跟我说一声的。”她隐隐的有些担忧起来。

“小姐，没孩子之前，王爷就对您很好，眼下，您有了孩子，王爷他不会不理你的。”玲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您就赶紧回屋吧，就算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吧。”

沐婉清怅然若失道，

“好吧，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吧。”……

街角的一家很幽静的小茶馆儿里，即墨羽跟方春雪对案而坐。

桌上燃着一只小泥炉，炉中煮着去岁的青梅酒。很多时候，酒不醉人人却自醉。这酒，本就是果酒，但凡有点儿酒量，都不会醉人。而即墨羽跟方春雪都是会酒之人，这种果酒又怎会将他们喝醉。可是，即便如此，在三杯酒下肚后，方春雪的脸上已然晕起了两团酡红。

“即墨大哥，你知道吗？我已经决定嫁给李鹤了。”她哭笑着说，“他对我很好，尤其是对我很包容。”

即墨羽微怔，

“他的确是个很不错的良人，好好把握。”他扬了扬，“不知什么时候能虽然是到你们的喜酒。”并举起了桌上的杯盏，“即墨大哥我在这里先恭喜你们了。”

“谢谢，”方春雪也举起了自己面前的杯盏，“我会好好珍惜的，”她眼中噙着泪道，“不知即墨大哥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又或者我们什么时候能喝上即墨大哥你的喜酒。”但是其实，她想说的是白芸嫣都已经不在了，他又何必执着于从前。

即墨羽笑了笑，

“大概，我这个人注定要孤独一生吧。”

方春雪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你自己把自己的心给禁锢了。”她有些凄凉地扬了扬唇角，“何必呢，何必那么执着呢？这世上不只是有一个白芸嫣，你为什么不愿意移目看看别人，给别人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她想说，她已经死了，去留念一个亡魂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夏虫不可语于冰，所以，春雪，你永远不会懂的。”他轻声叹了口气举杯而饮，“你知道吗？我师父是得道高人，我一直以来都跟师父在无极山上清幽自在惯了，对于红尘之事，看看也就罢了，并不想卷入其中。”

方春雪自嘲地笑了笑，

“何苦自欺呢？有没有卷入红尘，我想即墨大哥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即便如此，春雪，我只希望你过得好，我们保持着曾经的朋友关系就好。”说罢，他便蓦然起身，拿起桌上的剑，决然离去。

在她说别人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嘴上说得潇洒，可是心里头却依然放不下。刚才那翻话，她明明不想说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噼哩叭啦地倒了出来。想来，即墨大哥听了这翻话对自己一定很失望吧。

她自己对自己也很失望。

既然得不到，为什么还要苦苦纠缠，为什么就不能大度点，坦然面对并接受……

清风茶楼里，清风明月一枝花，西楼歌舞几时休。

两人就坐在海棠下的秋千上轻轻地荡着。

“不行，我得回去了。”忽然，白芸嫣从易卿辞的怀中直起身子，并下了秋千，“他们一定等着急了。”

易卿辞也忙跟着站了起来，

“芸嫣，”并一把抓过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不要走。”

“不行，”白芸嫣轻轻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我必须得回了，卿辞，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准备登基的事，你将会是一个好国君，一个留名千古的好国君。”

“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明天，明天我必须得见到你。”许久不见，这短暂的相聚怎么足够弥补，“芸嫣，跟一起进宫吧。”

“卿辞，我不想成为褒姒骊姬那样的红颜祸水，等你安安心心地登了基，我自然会再见你谈我们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虽然，她一直都把自己置身于此事之外，可是却也是似有若无的听说了不少，眼下，天启的兴衰就全在于他了。

“好，芸嫣，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等我登了基，稳了国，安了民，就接你进宫去。”说着，他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你住哪儿，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说罢，她便执意一个人离开了茶楼……

回到医馆时，白芸嫣看到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一个身影，忽地就心生内疚。

她怎么就把即墨大哥给忘记了呢？白芸嫣忽地想起白天的时候，在即墨大哥送那位盲大娘回去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交待她，要乖乖地在原地等她，可是她却把此事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一想到此，她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便止步不前了。

天色越来越晚，可是却仍不见芸嫣回来，垂眸凝思了片刻，即墨羽便倏忽起身，准备去寻寻。

可是没想到，一抬眸，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白芸嫣，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似乎有所顾忌。他不由扬了扬唇角，缓缓走了过去，

“怎么了？”轻轻揽过她的肩头，“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

“对不起啊，即墨大哥，我，我把白天你交待的话给忘记了。”白芸嫣十分内疚道，“你一定等了很久，找了很久吧。”

见她较之以前突然温和了起来，即墨羽猜，她跟易卿辞之间一定聊了什么。至于误会还是结解了没有，他却是无从知晓。

“呵呵，”他微微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安安分分地等在那里的，所以我没有等，也没有找你。”

白芸嫣愕然，

“你知道？”

即墨羽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吐纳而出，

“嗯，”突然，他就话锋一转，“怎么样，你们之间的事说清楚了没有？”

“即墨大哥你……”白芸嫣恍然，“原你是……”

“对，我不想看到你不快乐，更不想看到你们彼此折磨，互相伤害，所以，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有些事，你该说清楚，也必须说清楚。”即墨羽淡淡道，“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不然，我连帮都不知道怎么帮……”

白芸嫣微微垂眸，依然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我误会卿辞了。”她低低道，“即墨大哥，你还记得这块儿玉吗？”说着，她便再次拿出了那块儿惹事生非的玉来，“就是它，就是它让我误会了卿辞是焚烧我锦城杀害我父兄的凶手，你知道吗，这块儿玉是在锦城被毁不久之后，我拾到的，这块儿玉一看就不属于我锦城，而你想想看，若然不属于我锦城就一定是外人带来的，而这个人……当沐婉清告诉我这是属于卿辞的东西时，你知道吗？我想杀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可是我却知道，他必须死，而且得是我亲手将他杀死才行……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三个皇子都有这么一块儿玉，区别就在于星月中间的暗纹……所以，那块儿玉并不是他的，而是易卿凌的，易卿凌已经死了，所以，就算是我想要报仇，也没法儿报了，真是没想到，我苦苦找寻凶手，凶手却一直在身边，可是却不是我亲手所刃……”

“芸嫣，其实想想，老天爷对你还是不薄的，”有时候，要劝一个人，还真的换个角度给她分晰，“你看看，若是你亲手杀了易卿凌，那你还能活吗？那你跟王爷之间是不是就横着一道什么。现在好了，你的仇人也罪有应得了，你跟卿辞之间也没有什么隔膜，不是挺好的吗？”说着，他轻轻刮了刮她挺俏的小鼻子，“开心点儿，不要这么忧郁，一切都过去了，属于你好日子就要来了。”

白芸嫣愕然地看着他，

“是这样吗？”

“嗯，是这样的。”……

一直到深夜，玲儿找到了清风楼，易卿辞才不得已回到了王府。

不过，此时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

沐婉清跟玲儿忙将他扶上榻，

“小姐，我来吧，您身子不方便，还是坐在一旁休息一公儿吧。”

“芸嫣，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芸嫣，芸嫣……”突然，躺在榻上醉熏熏的易卿辞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话，叫着人名儿，“芸嫣，芸嫣，不要走，不要走……”

沐婉清的心咯噔一跳，讶异地看着玲儿，而此刻，玲儿也听到了那两个字，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的小姐。

已经很久了，他们的世界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可是今天他怎么就会忽然提到了这两个字？她真的很担心很害怕他会向她问起他，又或者他知道了什么。

“小姐，王爷他喝醉了，一定是因为思念过度才会这样的。”懂事的玲儿忙安慰道，“那白芸嫣已经死了，而且现在您又怀了王爷的孩子，王爷他不会抛弃你的。”

“我知道他不会抛弃我，可我不想让他恨我。”沐婉清凄然道。

“小姐……”

这一宿，沐婉清都无法合眼。

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易卿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的反应，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就这样，她一直睁眼到天亮，忽然感觉到肚子隐隐有些作痛，才大叫着让玲儿进来。

玲儿进屋一看，只见她额上满是汗，脸色煞白煞白的，

“小姐，你怎么了？”

“我肚子，肚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