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夏夏
冰凉的冬夜里,最后一丝温情也化成寒冰,将心池冻冰。
她站在黑夜里惟一一束灯光下,刺骨的冷风透过薄薄的衣料几乎将她吞噬。
在黑暗和光明的夹缝中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是顾焱。
顾家的养子,一直跟在爷爷身边。
顾焱隐晦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厚厚的大衣披在卫夏的肩上,冷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怜惜。
但是很快湮灭在黑暗中,低沉的声音有着好听的磁性:“别怪二哥,也别怪奈奈。他们……”
话还没说完她纤弱的身子颤了颤,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顾焱的眼睛。
他看着卫夏机械地接过他手里的衣服,麻木地行走在前方。
走了几步,视野变得开阔,不远处那个金碧辉煌的别墅就是一座牢笼。只有处在大门里面的人才会知道,那是怎样的寂寞。
打开那扇豪华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暖气像是续命汤,让她一下子活了过来。别墅里并没有卫夏料想的那样开怀畅饮,一大家子都聚在客厅里。
站得站,坐的坐。都不约而同的簇拥这一个老人,这个老人就是顾炳生的爷爷。
是顾家最权威的存在。
见她进来,大厅里的人神色各异,独独只有坐在一旁的顾炳生脸上没有表情,那张俊俏恍若天神的脸一如既往的冷漠。
就算是在一年一见的年夜饭上他也懒的和自己逢场作戏,呵。
而在下一刻顾炳生脸上所有的寒冰都因为身边那个娇小可人的女子融化,一时间冰川融化。
她仿佛听到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逼着自己收回目光,强忍下喉头的酸楚。
“夏夏,过来!”这是属于老爷子的声音,虽然已经年过八十,但说话依旧中气十足。
端坐在一旁的贵妇投来怨怼的目光,似乎想凭空从她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这就是顾炳生的生母,她那个难相处的婆婆。
“爷爷。”她的声音很小,在安静的大厅里依旧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真厉害,除夕夜还能让我们这么一大家子陪你饿着。”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从一旁传来,她是卫夏的小姑子,顾炳生的亲妹妹。
“顾凉生!能站多远就站多远,你二嫂的事情轮得到你多嘴吗?咱们之间还有账没算,等我闲了咱们再慢慢算!”顾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在部队,他的脾气极差,就算是对待自己的孙女也从来都是恶语相向。
顾凉生嗫嚅了几句也不敢开腔,只是站到自己母亲的背后,向卫夏身上飞刀子。
坐在顾炳生旁边的那个可爱的女孩子用手掩住嘴,轻轻的打了一个哈欠。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让顾炳生皱了眉头,他亲自拿过了佣人手里的衣服拉着奈奈从沙发上做起来,脸上依旧是冰凉的神情:“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自顾自的拉着奈奈离开,身后顾老爷子勃然大怒:“你给我站住!夏夏还在这里你要带着这个女人去哪儿?你还有一个丈夫的样子吗?”
顾老爷子的话让卫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站在他身边的奈奈一脸为难的看着一大家子人,有些局促的说:“炳生,我可以自己回去……”
“没关系,你自己回去她不放心。”他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宠溺的眼神似乎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匆匆的对爷爷说了一句:“爷爷……我剧组还有事,明天要去晋城拍一组宣传片,先走了。”然后低头走过顾炳生,他身上好闻的气味裹挟着一丝甜甜的糖味。
让她落荒而逃。
身后远远的传来顾凉生戏谑的语气:“不就是一个戏子吗……”
那一刻整个屋子的气氛都顿时被冻结,她仓皇想要逃离的身体象是突然被定住一样。连准备离开的顾炳生也停了下来,一向淡然浩远的眼神宛如传过虚空落到她的身上。
捶立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抓在手里的大衣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形。
整个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刚刚说话的顾凉生也一脸菜色,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整个屋子里,都是顾家人,连自己也是一个被顾家救济的可怜虫。
抬头看头顶闪耀的水晶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衣角已经被捏皱了,手背上青筋迸裂。紧攥的拳头在犹豫间无力的松开,无奈于自己的懦弱又对三年前的事情深表愧疚。
眼前这一群衣着华丽的衣冠禽兽,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三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一天她都惴惴不安的想要讨好每一个姓顾的,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可是到底换不来原谅和释怀。
最后眼神凝固在不远处金童玉女的两人身上,话却是对着所有顾家人说的,话语里饱含无奈和疲惫:“既然已经无法忍受她了,那就找个理由把我赶出去吧!这样,谁都清净。”
顾炳生的眸子里依旧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像秋天的天空,天高云淡,飞鸟飞过依旧无痕。
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啊……
“站住!”头一次顾老爷子的怒吼她也不曾回头,但在下一刻她却不得不止住脚步。
顾老爷子在今天晚上一系列的打击下最终心脏还是承受不了了,顾老爷子出了事一大家子也急红了眼,一向冷漠的顾炳生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焦急的神情。
奈奈是一个胆子特别小的小女生,加之身体也一直不是很好,眼前的情况估计吓到了她。顾炳生着急顾老爷子的情况也没来得及顾上她,她小脸苍白也跟着晕了过去。
这一下晕倒两个,整个顾家乱成了一锅粥。罪魁祸首的她捂着嘴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原来心底的怒气也在此刻跟漏气的气球,全都跑光了。
如果说爷爷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晕倒,顾炳生将这一切的罪过都归结到了那个讨厌的女人身上。他撂下了所有人抱着娇小的奈奈去医院,路过卫夏的时候丢下一个警告的眼神。
“越来越出息了,今天的帐我都一笔笔记着呢,你最好回去跪着祈祷爷爷和奈奈都没事儿,否则你休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决绝的话语让她从头凉到尾,她颤抖着嘴唇抛弃了自己最后的自尊,近乎祈求的问他:“顾炳生,我在,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一个位置?”敌人吗?还是熟悉的陌生人,你要对我决绝成这样?
远去的那个男人心里牵挂的是自己怀里的那个姑娘,连头都没回:“不好意思,你不在。”
她无言,清泪却两行。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放下了,那自己耗费了三年的光阴算什么?顾炳生这个名字不过几厘米长,却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整颗心脏。
家庭医生很快将顾老爷子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一大家子的心才重新回到了原位。这么一折腾也到了半夜12点。
她不敢离开,站在楼梯口倚着木制的扶手有些精疲力尽。今天本来是在腾冲准备拍摄一部电影的,赶完通告后又马不停蹄的从腾冲坐飞机回来。
“还站在这里干嘛?真是丧眼,只从你嫁到我们家来后她们有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真是个扫把星,亏爷爷还那么护着你!白眼儿狼。我呸!”顾凉生斜眼看着一脸憔悴的卫夏,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她。
满身风尘气息,也不知道爷爷哪根筋不对非要她做他们顾家的儿媳妇。
面对小姑子的冷嘲热讽她神色淡然,仿佛没有听到。
顾凉生最见不得她这么一副故作清高的样子,直接伸出手作势要掐卫夏胳膊。
“做什么呢?没大没小,想要挨收拾了吧?”从门外传来威严的男声,声音里携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她的眼神黏合在那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身上,心底腾出一股暖流:他回来了。
“大少……”
进来的男子有着金黄色的头发,因为长途跋涉有几缕发丝不听话的翘起了尾巴,为他添上慵懒的气质。祖母绿的眼瞳里仿佛收敛着这个森林,每一次对望都能看到微风摇动树冠,携带起一片绿色的大海,浩瀚而深沉。他的身材很高挑,比屋子里任何人都要高,一米九七的身高就算是在外国也是人群中的佼佼者。
顾枭,顾家的神话。
“枭,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跟家里人通知一下,妈妈也好派些人去机场接你啊。”顾炳生的身生母亲在他面前完全是一副讨好的样子,那掐媚的嘴脸与面对卫夏时的尖酸刻薄完全判若两人。
无视掉眼前人的讨好,顾枭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到不远处那个呆若木鸡的少女身上,不对·····如今,该是个女人了。
顾枭的嘴角晕开一抹微笑,那弧度极小,但几步之外的她却看了个真切。
他一步步的走进,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原本嘴角微小的弧度慢慢放大,最后像大洋深处的漩涡,将她吸入其中,再也找不到出来的路。
眼前男子英俊的面容被热气氤氲成雾,若即若离,美的不似人间物。
“傻丫头,枭哥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