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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貌似的和解2
我站起身,走到斜对着桌子的一个大木箱跟前,动作木然地打开了木箱,然后蹲下身,十指张开,开始在那装满了淡紫色外裙的木箱里近乎茫然地翻找起我需要的衬衣。
与此同时,我背后的声音仍在继续。
“听说,最近刘寅吉好像对她越发殷勤越发温柔了,而这,恐怕就更是加深了那个蠢货的错觉。或许,在她看来,所有的男人都应该像她那条狗似的匍匐在她脚边,对她唯命是从,对她摇尾乞怜。噢,她疯了!她已经疯了,完完全全地疯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也要跟着她一起发疯!虽然得知她对我下药的小甲,曾经好心地劝我,劝我不如先对她甜言蜜语一阵,好哄她及早为我配出这种秘药的解药,以便尽快解除我的后顾之忧,但是,但是,我曹某人怎么能做狗呢?甘心扮演这种可笑又屈辱角色的只有刘寅吉,只有刘寅吉呀!好了,小离,现在,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我们换点别的说……譬如说,你……你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反正,我做这种蠢事也不是第一次。再说,刚刚我救你,也不仅仅是出于善意。”我小声地咕哝。而且一边咕哝,一边把敞开的这个木箱弄得哐当哐当直响。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喂,我说夏小离,请你不要一直这样背对着我,要知道,你这样不仅不够温柔妩媚,而且还相当的无礼。听着,我现在命令你,立刻把你刚才嘀嘀咕咕说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我命令你,你听到没有,这是命令!这是命令!”
“噢,大元帅,如果你想尽快恢复,尽快让自己行动自如的话,那最好还是少说话,多休息吧。”我蹲在地上,扭过头,用近乎揶揄的腔调说道。这时,我已经几乎翻遍了房间里能翻的木箱与柜子,但始终没找到我要找的衬衣,不禁疲倦地、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小离,我……我为自己现在的这个‘秘密’而感到羞耻,感到恐惧。因为昨天晚上,就在你这儿,这种秘药的药力也突然发作了一次。不过,所幸的是,后来小甲及时救了我……啊,顺便说说,昨晚我后来的那副样子以及刚刚我发作时的那种神情,没有把你吓到吧。”
“什么?李小甲和你说,昨天晚上你药力发作的时候,是他救了你?”依旧蹲在地上的我,惊愕得半天合不拢嘴。
“没错,小甲还说,昨天晚上,看到我药力突然发作之后,你就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之后还手舞足蹈,拼命尖叫。没过一会儿,你就一头栽倒,晕了过去……他还说,说你后来因为过度担心我,寒症复发了……”
“噢,这样的话,你也信?”我立刻恼怒地叫了起来。
“可以说,对小甲的这些话,我本来只是半信半疑。至少,关于‘你因为过度担心我,而寒症复发’的这一句,我原先还只是觉得好笑,不过现在……”
曹岳说着,停了下来,噙着嘴角的一抹微笑,掀开棉被,从床上半坐了起来,看得出,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我没吭声,站在原地,静候他下文。果然,他稍稍一顿,接着道:“不过现在,我已经有些相信小甲的这种说法了。不然,你刚刚为什么会救我?而且,在我方才第一次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还那样的害羞……是的,是的,没错,你就是害羞,就是不好意思,而且你为了遮掩你的这种不好意思与害羞,就故意装出一副没有礼貌的样子,拿后背对着我……噢,而你之所以拿后背对着我,又是因为你根本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又是因为你再度害羞了……”
“噢,曹岳,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想象力是这样的……丰富。”我喘着粗气气急败坏地叫道;曹岳方才这些误会我的话简直让我气炸了肺,而且我这样大叫的同时,我感觉我的脑袋和脸更烫了,我甚至想如果此刻一个生鸡蛋掉在我的脸上的话,那说不定数不到到三,鸡蛋就能被我煎熟。
“承蒙夸奖,我的新娘,不过,虽然你千般腼腆,万般害羞,但是,现在,有些话我还是必须要说的,虽然这些话只不过是老话重提……”说到此处,他走下床,三两步走到我跟前,拉住我的手,迫使我站起身,与他面对面说话。“小离,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也就是说,任何的事,任何的……人,都已经是过眼云烟,对于这些缥缈的云烟……我们永远都不要再提了。此刻,我在这里向你保证,我一定会用我自己的法子摆脱掉这种秘药的控制,而且,我发誓,就冲着你方才待我的这片善意与真心,我也必定会好好地待你,再也不对你乱发脾气,举止粗……粗鲁了。真的,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千真万确,句句真心。小离,你还愿意相信我么?啊,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此时此刻,你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对我说的么?”
我长久的沉默消耗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耐心,他很快就“言而无信”地伸手紧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小离,你这样一直不吭声,究竟是害羞还是‘默许’?又或许是……(说到此处,他突然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于是他的手像被针扎了似的立即缩了回去。)啊,你的脸……简直烫得吓人!罢罢罢,不吃东西,不垫一下也罢!不能再拖下去了,你的身体不能再耽搁了……要知道,你身体本来就……唉,小离,你这个家伙,可真是叫人……不知道……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至此,他将我揽入怀中,扭头对着门,扯高了嗓子。)?来人!来人!该死的,谢永儿和韦秃头都跑去哪儿了?他妈的!人都死光啦!来人!快来人……”
顷刻间,两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士兵跑到了我们跟前。这两个士兵身上挎着的长弓与背后背着的装满羽箭的箭篓引起了我的注意,据我估计,这两人极可能是那所谓的精通“万箭穿心”的、由十八个人组成的曹岳的护卫队成员。此时,曹岳扯着嗓子,对着这两个士兵好一阵指手画脚,曹岳具体说的什么我没逐字去听,只是听了一个大概,依稀是曹岳让这两人立刻去厨房给我端药。很快,这两个士兵小跑着离开。
曹岳搂着我,让我去床上躺下,我不肯,他就摇着头,拉着我坐到桌边,撕下他袖口的一块布,沾着凉掉的茶水给我擦拭发烫的额头和脸颊。在他为我擦拭的时候,他温热的呼吸一个劲地往我脸上喷。为此,我不得不接连地侧过头想避开他,不过,他却轻轻固定住了我的脑袋,不让我乱动,还用罕见的温柔的语气对我说,“不用害羞,小离。要知道,比起你刚才为我做的,我现在只不过是在‘礼尚往来’。”说完,他擦拭的动作愈发轻柔。向来对温柔没辙的我,一下子仿佛咬掉了舌头,说不出一个字。
虽然此时,我的表情依然镇定(关于这一点,我是可以感觉到的),但其实,我的内心却早已是波涛汹涌,翻江倒海。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刚刚我之所以救曹岳,绝非是出于一片善意,更遑论什么真心了。
如果用最直接的、干脆的方式来叙述我方才“几乎毫不犹豫地”救曹岳的动机的话,那么只能是——别有居心。不用说,我刚才之所以会救曹岳,只不过是想利用他,来报复寅吉。
而关于我的这一动机,此刻,我又在脑海中回味了一遍……
实际上,早在徐衍告知我无风的死亡真相之后,我的思绪就沸腾了。我当时暗想:既然直接害死无风的是青松,那么青松背后的那只黑手就只能是刘寅吉。要知道,在此之前,寅吉对我一再强调我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与我联手对付曹岳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提到了青松,而且恰恰是用“浑水摸鱼”来形容这个无名小卒。因此,刚刚就在徐衍离开,曹岳推门走进来之前,我原先积蓄在胸中的对待李小甲和曹岳的恨意,就一下子转移了,好像狂暴凶猛的海潮经历了一次大迁徙似的,统统转移到了刘寅吉的身上。我开始琢磨,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弄死我这位表哥,为无风报仇。
不过,我当时忽然坚定不移地认为,要在大年三十之前,弄死寅吉,是绝对不可能的。为此,我还找到了一个论据,这个论据就是——曹岳允许武功被废的寅吉一直住在卫红衣的院子里,且默认他与这位未出阁的女大夫亲近的这种有违常理的做法。虽然,曹岳的这种允许,用他自己的原话来解释的话,此举不过是先前为了让红衣能尽快炼制出能控制士兵意识的秘药(恐怕这位大元帅当时不会想到,到头来,意识被控制的人竟是他自己)而做的“变通之举”;
但在我看来,这里边或许还有另一外层曹岳不足为外人道的深意:要知道,整个元帅府虽说是人才济济,高手云集,但是一眼就能辨毒识毒,且能在谈笑间就能下毒又解毒的人,却只有一个卫红衣。因此,再不会有人比卫红衣更适合保护寅吉的了。或许,正是从这样的角度看,就能间接地却很明显地看出——曹岳在大年三十之前,捍卫刘寅吉人身安全的决心。
然而,大年三十之后呢?换句话说,如果按照曹岳事先的计划,果真在大年三十婚宴的当天,对五湖四海,四面八方前来道贺的满座宾客揭露了我这位表哥的真实身份的话,那么,在大年三十之后,寅吉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是的,之前曹岳因为他外婆而产生心里阴影,致使他一直不敢亲自对寅吉下杀手,而这位大元帅后来也曾亲口对我说过,他完全可以假手于人,让人结果了寅吉,还不用弄脏自己的手。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曹大元帅究竟会把寅吉的性命留到哪一天呢?而假若曹岳允许寅吉活下来的时间,譬如说,十天半个月的吧,如果是这样,我又是否能因此撑着让自己活过这十天半个月而同时又能挨过那些我必然遭受的屈辱呢?
此外,还有一个当前我不得不考虑的问题。要知道,无论是从寅吉本身固有的为争夺权势而不择手段的、又热衷报复的性格来看,还是从当前陆展风夺走禅位遗诏,乃至德王妃与寅吉暗中传递纸条保持秘密联系的情况来看,都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寅吉必然会在大年三十之前,也就是在曹岳对他的侮辱与折磨到达极限之前,做出的反击。是的,我这位表哥必然不会甘心受尽天下人的嘲讽与耻笑,他必然会在这个“极限”到来之前,有所行动。那么,如果这一切都是“必然”的话,现在的问题就来了,寅吉的这些“必然”的反击与行动,是否会为他自己赢得一线生机呢?更进一步说,他是否有可能逃出这个元帅府,带着那封禅位遗诏,在那个武功出神入化的陆展风的帮助下,再度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呢?对于这样的假设,听起来似乎颇为荒诞,但是深究的话,也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尤其是在如今德王妃与李小甲的关系那样亲密的情况下……尤其是在德王妃与她那个据她说,恨不得他死的儿子通过传递纸条,保持秘密联系的情况下……
想到末尾,我忽然感到迷茫,甚至还很后悔,后悔自己今早和小谢提及寅吉时,说寅吉势单力薄,不足为虑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