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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无情最是帝王心
地下世界,金銮殿之后的一处院落,方方正正,平凡无奇。
门前站着四个侍卫,除了每个人手中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之外,他们的腰间,还插着一根奇怪的管子-------看上去分外丑陋,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如果有内行的人,就会忽然发现,这种奇怪的管子,其实是一种可怕的暗器,一按机簧,眨眼之间,就会射出六十四根剧毒的毒针,见血封喉,无论来袭之人内力如何高强,只要中了这密集发射的二百多根毒针中的任意一根,就绝对走不出三步之远。
而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四个侍卫,面容长得都一模一样,他们竟是罕见的四胞胎------由于这种与生俱来的超级心灵感应,他们心意相通,心手如一,这样的四个人联手之下,很难有什么人能闯入这个院落。
而这座院落最可怕的是,四兄弟这样的护卫,仅仅只是其中一组,除了他们四兄弟这一组,还有另外三组同样厉害的组合,四组人马,轮流值班,这座院落的时时刻刻,都处在这样严密而致命的保护之下。
任何人擅自进入,或者试图进入这座院落,一律杀无赦------已经有好些无辜的宫女,仅仅是出于好奇向这里张望,便成了刀下之鬼。
而整件事情最有趣的地方,却是:就连这些厉害的护卫,居然也根本不知道,院落里面的那座房子,仅有六个房间的房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楚江客微笑着,走进了院子,踏上十来级台阶,亲手拉开了房子的门,走进屋子,但却没有立即关上房门。
因为这座房门也很有讲究,它是用西域玄铁打造,还配着特别奇怪的机械装置------简单说,这是一座只能从外面开启的房门,屋子里面居住的人,即便拥有绝世武功,也一样打不开这座房门-------因为,整座房子,也都是用西域玄铁打造而成的-------除非用成千上万斤的火药来轰。
楚江客手扶着铁门,他的面前忽然跪下了一个人,口中高呼道:“皇上万岁!”
这是个四十余岁的身材细长的“男人”,白面无须,一看便是太监。对于他的脸,楚江客很熟悉-------赫然竟是七个月之前,自己率领京师群雄在京师翠华庭击毙的前任大内总管太监李保!!
难道是李保死而复生了吗?!
当然不是。
“李保,如果不是我亲眼看着‘你’断气,每一次见到你,我还真有一种大白天见到鬼的错觉呢。”楚江客笑道,奇怪的是,在这个人面前,他连“朕”这个字,也忽然不用了------这个“李保”,到底是何方神圣?!
“万岁,奴才现在已经不能出任务,只好担任这座房子的保镖了。”“李保”笑道:“请万岁进入屋子,奴才在外面守卫着-------敢问万岁,您出来的时候,口令是什么?”
“三四三。”楚江客微笑道,显然,他对于这个“李保”的表现,颇为满意。
“李保”答应一声,便出了房门,楚江客便关上了房门-------现在,即便是以他的武功,也根本无法打开这座房子了------除非“李保”从外面给他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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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了房间之后,楚江客的视线所及,六间房子的内部装潢,竟赫然就是紫禁城的皇帝寝宫和“缩小版”的金銮殿的模样!!
怪事年年有,这里特别多------地下世界已经是一个鬼神莫测的人间奇迹,而这六间特别的房子,便更是奇迹当中的奇迹-------也不知是什么样的鬼斧神工,创造了这样的奇迹。
一个人微笑着走出房间,这个人也是四十余岁年纪,也是一样的白面无须,他满脸堆笑,他的面容,不是大内总管高国忠,又是谁?!
这又是为什么?!
“高国忠参见万岁!”“高国忠”跪地行礼,楚江客微笑道:“免礼平身-------高总管,你的主人最近可好?”
“回万岁,奴才的主人近日状态很好,各项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高国忠”笑道。
“那就好,我听说御膳房里面,有个姓孙的胖子御厨,他擅长做的菜是......”楚江客微笑道。
“回万岁,孙厨师擅长淮扬菜,最拿手的便是河鲜,不过奴才还是建议您少吃,因为现在是炎热天气,河鲜难以保证足够新鲜;子曰,口腹之欲......”“高国忠”自信满满,微笑说道。
“停!你又犯了书呆子的老毛病了。”楚江客忽然扬起了手,看着“高国忠”,严肃的说道:“你记住,你是一个太监,武功虽然极为超绝,但读书不会太多------子曰之类的话,尽量少说。”
“是,奴才谢万岁提点。”“高国忠”笑道,他亲手为楚江客打开了一扇门,然后悄悄的走到了角落里面,拿起了一沓纸,也不再管楚江客,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楚江客居然也不计较他的失礼,微笑着走向了下一间屋子。
楚江客走进了屋子,然后关上了房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龙袍的男人,年约三十余岁,两个鬓角,却都有一些发白------脸上皱纹很多,眼神阴郁,嘴角带着习惯性的冷笑-------好像这世界的一切人和物体,都欠他的一样。
他的面容,赫然竟是太上皇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
“你今天看上去很高兴?”面对着另外一个“皇帝”,“太上皇”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又饱含着威严。
“不错,‘高国忠’的表现很让我满意,虽有瑕疵,但还不至于让他露出马脚。”楚江客微笑道:“你呢?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送来的最新情报我都已经读过,尤其是仔细揣摩了这个人,与他的皇后之间的患难真情,我现在可以做到,一见到她,立刻就会哭出来。”“太上皇”微笑,轻松的向楚江客介绍道。
“很好,但你不要轻易掉眼泪------你所扮演的这个人物,在他那宽容仁慈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极其冷酷的心,除了他的太后和皇后,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或者说,他几乎所有的眼泪都是表演,和当年的刘备一样,他的江山,简直就是‘哭出来的’------与他那个外表凶狠却内心脆弱的弟弟,刚好相反。”楚江客此时,就像是一位“导演”,在耐心的给“演员”“说戏”--------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本来对那个‘当朝皇帝’已经揣摩到家,他的任何细枝末节,我都可以运用自如,再加上‘李保’的出色发挥,绝对已经是天衣无缝。”“太上皇”长叹道:“奈何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这个‘太上皇’竟然会如此狡诈,他深藏不哭,在被囚禁的南宫里面,策划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于是,我不得不临时更换‘角色’,从扮演‘皇帝’,改成了扮演‘太上皇’-------时间又实在太紧,我感觉吃力得很。”
“不要紧,皇帝和太上皇是亲兄弟,他们的相貌本来就很像------你要相信‘金蛇郎君’的手段,经过他的手易容的人,便是亲娘老子,妻子儿女,也都不会认出来。”楚江客冷笑道:“本来他已经在锦衣卫面前露了形,我应该干掉他的------幸亏我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有动手,否则,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把你从‘皇帝’,修改成‘太上皇’了-------看来,习惯了杀人之后,偶尔能留下某个人的性命,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就像身边的老物件,你不能随随便便匆忙扔掉,也许有的时候,你就能忽然用到它的。”
一个人,能将鲜活的生命当成“物件”,那么这个人有多心狠手辣,就可见一斑了。
“你错了!我说的吃力并不是指我的外形,而是我必须重新设定自己的定位,重新了解‘太上皇’的一切,还必须要在相同的时间里面,快速忘记‘皇帝’的一切,这一学一忘之间,真是相当的难受------难受到有时候,简直想把自己的脑袋揪下来。”“太上皇微笑着,与楚江客侃侃而谈,看他说话的轻松和随意,可以很容易的判断出,他与楚江客之间,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那又如何?比起你的那点压力,我的压力更大。”楚江客微笑道:“我从十三岁被立为太子开始,每一年都至少有一次试图自杀的冲动,可是我每一次都挺了过来-------既然天降大任于你我,我们就必须承受这样的煎熬。”
“您辛苦了,”“太上皇”忽然握住了楚江客的手,道:“父亲。”
他竟然是楚江客的儿子!!!
楚江客几乎欺骗了所有人------地上地下的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只有一个女儿:楚瑶一;也是同样的这些人,还相信,他将会将自己的产业,传给自己将来的女婿,刘镇南-------很显然,这都是胡扯,楚江客一直都在欺骗刘镇南,而且骗得得心应手,骗得心安理得。
“为了大楚的复兴,这一点辛苦,算不得什么。”楚江客微笑道:“而且我们的苦日子,也总算是快到头了。”
“这么说,你就要动手了吗?”‘太上皇’兴奋的说道。
“当然!!根据宫里面传出来的情报,太上皇的身体并不好,和他的弟弟一样,也是依靠偷偷依靠服用丹药来维持。”楚江客笑道:“如果他突然挂了,恐怕你又要削骨易容一次了-----我想,这样痛苦的折磨,你是绝对承受不住第三次的。”
“不错,这样的痛苦,就好像来自十八层地狱。”“太上皇”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样除掉高国忠这个最棘手的障碍------我自信可以瞒过任何人,却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的武功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偏偏这个人又十分的爱惜自己,他与李保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身边有无数的随从,这都让我们难以下手-------可是不除掉他,我们又如何能控制伪朝的宫廷呢?”
“你能想到这一点,我就可以放心的将大楚的未来,无条件的交给你了。”楚江客微笑道:“一个人的长处,往往就是他最致命的短处-------正如溺死之人,多半都是擅长游泳的好手。你说的不错,高国忠的确与李保性格相反,李保常常孤身犯险,轻而无备,所以他会死于群雄的围攻;而高国忠前呼后拥,始终将他自己包裹在层层护卫中间,看似安稳,却也给了我们,一个最好的干掉他的机会......”
“你是在说,你在高国忠身边,也安插了我们的人?”“太上皇”兴奋的说道。
“当然!!而且,这还是一个很致命的人。”楚江客微笑道:“我想,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找到刺杀高国忠的机会,一旦他刺杀高国忠得手,你和这个新的高国忠,恐怕就要上台表演了------没有彩排,杀机四伏的表演,就要开始了。”
“我为这一天,已经足足准备了三年时间,三年,整整三年,我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太上皇”看着楚江客,他的眼睛,慢慢流出了眼泪:“瑶一怎么样,她有没有想我?”
“她常常偷偷的,看着你的画像掉眼泪------他一直以为你死了。”楚江客也有些动情了:“不过这样的日子即将过去,不久之后,她又会见到她亲爱的哥哥,只不过,这位哥哥的面容,跟她想象得有些差异罢了。”
“父亲,你要善待镇南,他从小就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而且,为了实现我们的霸业,”“太上皇”的脸上眼泪纵横,他几乎是哽咽着说道:“我们杀害了他的父亲,而他的母亲,也就是你的亲妹妹,我的亲姑姑,堂堂大楚的公主殿下,也因此而悲愤自尽-------我们欠他的。”
“作为一个帝王,最大的敌人就是他的怜悯之心。”楚江客看着儿子,慢慢说道:“为成大事,就必须牺牲一些东西-------镇南的父亲,仪仗家里有些钱财,当年居然想要背弃大楚,过什么‘正常人’的生活-------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我岂能容他?至于你姑母,身为大楚公主,居然为了一个臣下,一个奴才的死,来找她的皇帝,她的兄长争吵-------如此扰乱朝纲,岂是人主所能容吗?”
一听此言,“太上皇”不由得大惊失色,道:“父亲!你是在说,我姑母不是自杀,而是……”
“不错,她不是自杀,是被我杀的,作为大楚的皇帝,我有这个权力!”楚江客谈到自己杀死亲妹妹的往事,居然一点愧疚的神色都没有,他看着自己苦心培养的儿子,侃侃而谈,道:“我要你记住,你是皇帝,你是他们每一个人的主人,生杀予夺,都只能由你乾纲独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父亲!”“太上皇”悲哀的呼唤了一声,看着楚江客,眼泪长流:“为了做到这一切,你看看,我们都变成了什么模样?!我变得如此这般奇形怪状,二叔,三叔,他们两个,甚至为此付出了阉割之苦......”
“那又怎么样?!”楚江客根本不为所动,冷笑道:“你身边必须有一个绝对可靠,绝对有能力的自己人,便是‘李保’和‘高国忠’,他们两个如果不净身,进了后宫没有一个时辰,就会被人看出来的------既然他们身为大楚王朝的子孙,就必须为了大楚复兴付出牺牲,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宿命!!”
“对,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宿命。”“太上皇”惨笑,道:“父亲,瑶一对你的计划,没有什么用处,大战之前,我请求你,放她出去吧------给我们的家族,留一个种子吧!如果我们失败,就让瑶一嫁给一个普通人,做一个最普普通通的农妇,远离城市,生儿育女,不再涉足这样的争斗------你看如何?”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哥哥,在为妹妹争取最后一点点幸福--------这与楚江客对待他的妹妹的做法,可真是天壤之别。
“我看如何?我看你疯了!!”楚江客大怒,冷笑道:“什么叫‘瑶一没有什么用’?我用她勾引住了至少三个男人的心,而且是很重要的三个男人,现在她能够离开吗?”
“父亲!”“太上皇”的心都要碎了,他痛苦的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瑶一,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呀!”
“比起复兴大楚,任何感情都不重要。”楚江客冷笑道:“今天你的话太多了,作为一个帝王,你不应该如此多愁善感的-------多想想你的计划,大楚复兴,在此一举,你没有权力伤感的!!!”
说罢,他转过身来,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