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头秀
流云身法,讲究的是绵长飘逸,看上去还没什么动作,人却已经飞掠出了好长一段。碧波潭则是顺势而为,颇有些游鱼的态势。白发老人看着自家与流云弟子争相登顶,眼神却是又暼向了还站在原地的姚洪叔,聂旧符与张义方也跟着站在其身后。姚洪叔早就注意到了老人目光,却也不看登顶不看老人,低头注视着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的桐柏落叶,神情专注,好似看到了整个深秋。
老人收回目光,低头朝小玲儿笑道:“也不怪姚小儿气盛,这小子不是对我们门派有意见,正派武林安静的久了,总是要分出个乙卯来才能再安稳些,谁让我们家有那一枚碧波地奇令呢?流云势大,却也怕大着大着就大不过别人喽。”老人说着蹲下来,和小玲儿一起注视着一只入了秋却还没死的蚂蚱,“要我说啊,姚小儿的格局还是小了,比不上他身后的那两个孩子,还好我们碧波还有你和小玲儿,总是垮不掉的。你说呢,岐行。”
去了十一人,老人身后还有一男一女,那才及二八的少女弯下腰,低头看着老人佝偻的后背,开口道:“铃儿妹妹天资卓绰,未来必然不负叔公所望。”
老人蹲着转过身,“那你呢?”
方岐行沉默以对,老人哈哈笑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性子。”
拍拍小玲儿,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的小丫头站起身,依依不舍的向蚂蚱告别,老人牵着小玲儿,在谁都没注意之际一步柱立山巅,看着山下峄山风光,眯眼轻声道:“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
不戒和尚还在与刘余逸喋喋不休,却总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周长深显然涵养极好,一直含笑等待,刘余逸终于得了机会,说道:“不戒师傅,人流都涌上去了,我们也上去吧。”
不戒轻颂了一声佛号,摊手让开。刘余逸点头致意,这才往山峰而去,与此同时,不止一直随行的周长深夫妇,周遭二十多个青年男女也一同往山顶掠去,好像早已通了口风,只等刘余逸起身。
几人行至半山,周长深意味深长的看了刘余逸一眼,还不待刘余逸反应,便拉着陆亦筠加速上掠,刘余逸突然半空急停,一柄长锋就已斜插在身前石壁上。双脚吸附在石壁,刘余逸脚步又起,那两尺长锋被后来而上的主人拔出握在手上,紧追刘余逸而去,刘余逸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回头躲过长锋,使巧劲抓住长锋主人的双臂,于空中转了一圈,要将那人甩下山去,长峰主人显然有些能耐,手腕一抖,试图让刘余逸松手,另一只手已经挥掌而至,刘余逸使了力,握住长峰的右手悄然松手,乘着两掌相对的反冲力加速上掠。
小玲儿的视线被吸引过去,扒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向下张望。白发老人一手扶着小玲儿,蹲下身来笑道:“知道你姐姐为什么不着急上来了吧,都憋着一口气呐。整个江湖的俊秀都输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身上,嘿,换做谁都想要再来过试一试才肯甘心。留在山下的,这才上来的孩子们,不都是想再见识见识五年前在庐浮山一把桂子剑横挑了整个武林的少年。嘿嘿,要依老儿我说啊,都是白费!起点不同,境遇自然也不一样。他们大多数人可是没有机会了。”老人随手拿起一块石头,眼神好似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好一块剔透的磨刀石啊,只可惜不常见了。”
刘余逸才扔下那人,就又有人迎上来,与此同时,山下有人饮清酒,踉跄拖剑而上。一袭白衣后来先至,刘余逸食指扣击剑匣,展子江破匣出鞘,刘余逸握剑递出,刚好与白衣长剑交击在一起,借力再次加速上掠,连带着还没赶过来的那人,彻底摸不到刘余逸了。
一把展子江先后又击退了六人,刘余逸双脚用力,乘风抵山巅。展子江归匣,刘余逸等到后来人上山,拱手行礼。被击退者还礼,丝毫没有愠怒。
山上山下老壮师长一同观看了这场突如其来却又意料之中的算不得争端的争端。自打这两天一个参与过五年前庐浮盛会的掌门露出口风,说是一举夺得魁首的不名少年又露江湖,短短两日就传到了有资格听到这个消息的各家门派那里。这才有了当前这一场攀山小战。
姚洪叔将视线从深秋落叶那里挪到九峄台的时候,也正是刘余逸与众俊秀登山之时。兰江派的小辈最先动手,手中的长锋按说应该是兰江掌门趁手的两柄兵器中的‘断根’。看来这小辈应当是这一代的兰江翘楚了。兰江派虽说只是个二流门派,却怎么那么不济事,被那小子一个搭手就甩下了山,酒剑山庄的出手倒是意料之外,据说酒剑山庄这一代出了一个奇才,被山庄那李老头送予了楚再白的美誉。直追酒剑山庄传说中的第一代庄主,那个从不弯腰折贵,纵意洒脱,写下‘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酒剑仙。要是没看错,方才那踉跄步伐由慢及快,一步追一步,显然暗合那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虽然只是一击即退,却也不掩洒脱。那后来的六人,姚洪叔也能叫的上来四人,鸿渐派谢燕郊、高山派李子健、三寸谷黄无异、凌波岛徐蔓。无一不是当代俊秀,只是不见那不戒小和尚,以及当年输在刘余逸剑下的方岐行。姚洪叔暗暗点出九峄台上数的过来的年轻俊秀,没来由的有些伤感。
不见微风的日子突然卷起一阵小风,挂起地面落叶脱离原地,又刮下新的树叶补在原地。
该叫弟子们打扫一下了。姚洪叔心里想着,慢慢走向九峄台。
与刘余逸同行的年轻子弟各自走回自家门派,暗地里早就仰慕自家大师兄的鸿渐派小师妹凑到刚刚归来的大师兄谢燕郊跟前,绯红着脸色寻话问道:“谢师兄,这人是谁啊?”
谢燕郊转头看向在门派里备受宠爱的小师妹,摇摇头笑道:“他呀,不就是五年前那个一举夺魁庐浮山的刘余逸吗!”
小师妹呆愣愣的点了点头,看向面目端正清逸的刘余逸,尤其在手指上多停留了几眼,还是往谢燕郊身边凑了凑。
什么刘余逸,本姑娘还是喜欢我家大师兄。
谢燕郊适时递过来一个和煦笑脸,鸿渐派的小师妹只觉得秋日的阳光第一次那么温暖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