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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楼山雨一楼风
当南过与羊角髻回到北门那幢土楼的时候,余快正在抻着狐裘大衣的领子,向自己后背上涂抹着草木灰与薄荷叶熬制的痱子粉。
见到他们两人回来,余快忙将装着痱子粉的小瓷坛递给南过说道:“正巧你回来了,快来帮个忙!”
“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南过一脸嫌弃的接过瓷坛,卷着自己的袖口说道,“你丫这都捂出一身痱子了,也不知道把这件破皮袄给脱了!”
南过抓出一把粉来抹在余快的背上,触手间发觉他的后背热汗淋漓,于是就啪嗒啪嗒拍了两下,灰白的粉屑从领口喷散出来,落得余快满头都是。
“您受累帮着抹匀实点儿,这小坛痱子粉也不知道被那个哑巴郎中放了多久!哎呦我次奥你个鳖孙儿,我让你抹,谁特么让你挠了!”余快一阵龇牙咧嘴倒抽冷气,瞪着眼睛对南过骂道。
南过抽出手来,用余快狐裘大衣上的领子使劲擦了擦手,“你不是害怕药效不够吗,抓破了之后更好吸收。你丫这什么破大衣啊,掉毛掉的这么厉害,亏你还当成个宝贝似的,整天整天的舍不得脱!”
“你哥我行事自有道理,像你这种新手村级别的菜鸟玩家怎么可能理解 !”余快斜眉歪眼的看着他,颇为自得的笑着说道。
南过皱着鼻子咂舌说道:“你是满级大佬行了吧!都混成这幅德行,还总是一脸谁也看不起的臭屁脸,你就不怕哪天突然跳出来几个反装叉协会的牛人把你给灭了?”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装叉吗?不能随心所欲的装叉,人活着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区别是你比咸鱼还闲!”南过抠着指甲缝里的痱子粉说道,“哪来这么些废话,我把正经事儿都忘了,东门那边我已经去过,现在我和你嫂子再敬你一杯茶,我们就算合法了吧!”
“东门那个翻白眼没为难你们吗?那老女人心理变态,不搞点事情出来都不符合她的人物设定!”
“人家比你正常多了,起码她没有披着裘皮大衣抹痱子粉。只是去敬杯茶而已,人家老太太干嘛要为难我们?”
“她要是不搞事的话,你们怎么会耽搁这么久才回来。”
“那是因为回来的时候有两个傻叉非要挑战我,我费了点功夫才将那两个人摆平!”
说到这里,南过提起茶桌上的水壶晃了晃,发现里面没水了,于是便将空空的水壶交到身后羊角髻的手里,示意她去厨房泡壶茶来。
“你是说,刚刚有人挑战了你?”余快缓缓沉下了脸,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
“算是吧!”南过打了个呵欠,懒散说道,“他们挑战的是我那个盟友,不过说到底还是冲着我来的。”
余快从怀里掏出那支藏了大半个月的雪茄,凑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最终还是有些心痛的咬破了封口衔在嘴里。
南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抽烟,未免有些觉得新鲜。余快用手指在皮靴上擦了一下,指尖居然就凭空燃起了火来,引燃雪茄之后,他碾灭指尖火,接着便将一口烟深深吸进肺里,足足过了三屈指的时间,他才心满意足的将那口烟吐了出来。
接着,余快拿起身旁的名刀“杀人”长身而起,美滋滋的将雪茄吸了第二口,然后便径直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儿?我们这可还等着向你敬茶呢!”南过带着些许恼怒的问道。
余快在打开正门之前回过头来,斜眉歪眼的笑着说道:“我去处理些枝节小事,你们那壶茶泡好之前我就回来。对了,我喝不惯沸水煮的茶叶,温水泡泡就好。”
看着推门离去的余快,南过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将头极力的向后方仰倒。羊角髻端着洗刷一新的茶具走过来,现在只差一壶热水冲露,后厨灶火刚刚燃起,水还远未烧热。她寻望了一周不见余快,便对着瘫软在椅子上的南过问道:“他走了?”
“走了!”南过闭着眼睛说道。
刚刚与大黑痣两人的对战,其实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轻松,尤其是不由自主化生出来的那一丛藤蔓,简直像是抽离了他体内一半的气血。
“我感觉他是准备去杀人的!”南过信口说道。
这话把羊角髻吓得浑身一抖,手中一只茶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
狗场南街的中段,有一幢三层高的碉楼,这也是整个狗场里最高的一座建筑,碉楼的占地广阔,最顶层住着南门之主,这座高屋广厦,隐隐间彰显着碉楼主人在狗场中高人一等的地位。
“轰!”
北门门主余快,一刀将这幢碉楼的三分之一劈成了废墟。
下一刻,南门接引使辞贡阵直接从三层楼上跳了下来,他的那张娃娃脸上充斥着愤怒与气恼,他双手捉刀杀机暴起,只是等烟尘散去,他看清了余快的脸,便缓缓的收起了双刀。
“北门门主大人,您这是何意?”辞贡阵竭力平复着心绪,以毫无破绽的温和语调对余快说道。
余快将合了鞘的鬼头长刀拿在左手上,然后他抬右手掸了掸裘衣领子上落着的烟灰,那些雪白的烟灰拌着几根狐毫飘游在空中,余快却从原地消失,毫无间歇的出现在辞贡阵面前,就像一头彻底发了狂性的猛虎,他单手扼着辞贡阵的脖子一路前突,直接将人“轰”的一声按进了碉楼的墙壁里。
余快松开手,向后退开两步距离。被楔在墙壁中的辞贡阵噗的一下吐出血来,双耳双眼滴滴答答向外淌着血水。
余快叼着半截雪茄,用刀鞘指着辞贡阵的脸说道:“我记得好像让你告诉过你的主子,下个月的月供发下来之前,谁也不许去动那个头彩,是我记错了吗?”
辞贡阵的脸色煞白血如泉涌,他颤巍巍的不住点头,尽力把模糊的双眼睁大,一边咳着血糜,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您没记错,您确实……这般吩咐过小人!”
余快邪邪的笑着,他吹了一下烟灰,片片灰烬尚由在半空处翻飞,余快却再次于原地消失,辞贡阵身后的那面墙彻底破碎,余快宛如一条疯魔了的蛟龙,推着他的身躯穿破楼中数重石墙,楔在了一层楼的最后一面墙上。
这一次余快没有后退,因为辞贡阵再也无血可吐。余快用拇指抹着他工整胡须上的血渍,阴森问道:“那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将我的话通知给南门是吗?”
辞贡阵现在已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可听了对方的问话,依然强打起精神挣扎回复道:“小的说了……,只是……”
余快缓缓将猩红色的鬼头长刀拔出木鞘,血煞之气冲天而起。
“那个头彩刚刚上了擂台,我说出来的话,居然被你当成了个不声不响的屁,你来说说,这让我该怎么办?”
辞贡阵被那漫天的血煞冲撞得艰于呼吸,恍惚之间,余快在他眼中的样子,变成了一个站立在尸山血海之中的魔王。
手起,刀落。
血煞长刀在即将砍中辞贡阵头颅的时候,却被另一口青黄相间的长刀阻拦了下来。两把名刀咬啮在一起,于尺寸之间攻杀征伐,进退角力,如同两头势均力敌的猛兽,吱呀呀星火飞溅。
“拆我的楼还不算,又要杀我的人,这又是何道理!”
一个瘦骨嶙峋的苍发老者横推着“青黄”名刀,认真凝望着余快的双眼说道。
“我倒没想杀他,忤逆我的人又不是这个家伙。只不过我不动他,你这老乌龟就绝对不肯露头。”余快斜起眉梢说道。
苍发老者抬起另一只手掌,略使暗劲拍在手中名刀的刀柄末端,这股暗力经由青黄传导向杀人,一下子就将两把刀弹了开来。
“你不杀他,难道是想杀我不成?”老者板起了脸,一双睥睨万物的眸子仿若燃起了两团火,他周身散发出久居高位的凌人气息,恰似一位极道至尊,折服一切不臣之宾。
退身几步的余快将杀人扛在肩上,猩红刀身上的血煞之气愈加浓烈,有若实质的血腥气息铺天盖地。
“杀你又怎样,你哥我想杀你这老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我想挑战的人就是你,你却唆使北门的和事佬来顶缸。怎么,以为我现在成了一门之主,就不敢动你了?”
老者闻言,仰天大笑。
“老夫做了近二十年的南门门主,手中这把青黄还真不曾有人生出过觊觎之心。看来还是北门你艺高人胆大,但也不知你是临时起意,还是看准了年终大比的时机借故生事。”
“杀你一个老匹夫也配让我费神谋划?你实在是抬举自己了!”
“好!好!好!话已至此便是再无余地,你这蛮子虽说也长了黄皮黑发,内里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夷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除了你这莫大隐患,我狗场也能顺遂安然的过个好年!”
老者一步上前,他的眸间绽出烁烁寒光,须发张扬不怒而威,高瘦的身形有如渊渟岳峙。
余快掸落烟灰碾灭火头,将雪茄屁股塞进怀里,然后从内衣口袋中摸出一枚镶刻着红宝石的戒指,戴在了右手食指上。
“皮包骨,即使我并非来自西方大陆,你还是会找到理由来针对我,因为你怕我。为了不让我继续登上卑塔更高层,你挖空心思诱使我做了门主,挎上一把名刀,如你们这般像狗一样被牢牢拴在狗场里。现如今,你故意允许别人去挑战头彩,这摆明了就是在窥探我的底线,想一点点摸清我究竟能容忍你到哪种地步,现在你清楚了吧?我对你从来都是零容忍,你不来找我麻烦,我大可以装傻充愣与你相安无事,但你特么只要多看我一眼,我就一定要砍下你的脑袋”余快带着满身的凛凛杀机对老者说道。
就在这时,东门的老妇飘然而至,形如升腾于空中的一缕青烟,缓缓落在残破的二层露台上,此时她的双目中不见了瞳仁,眼眶之内仿佛是无尽的风雪。
“呦,连翻白眼都来了,这么说西门那个伪君子应该也到了,等着我露出破绽时上来补刀是吧!”余快一脸不屑的说道。
一个宽袍大袖的肥胖中年男人从不远之外跑了过来,在高瘦老者身旁站定之后,他用肉呼呼的肥手摸了下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的对余快说道:“在你眼中,我真的就这么不堪吗?”
“都到齐了,今天我要是宰不掉皮包骨,真对不起这么大的排场!”余快亲吻了一下右手上的宝石戒指,然后将之高高举过头顶,神色肃穆的说了一句,“赞美神!”
红色宝石的戒指闪烁光芒,然后六七种颜色各异的光晕在余快周身逐一闪现。
高瘦老者抬起手中名刀“青黄”指向了余快;
东门老妇抽出腰间名刀“不臣”指向了余快;
肥胖男人拔出背后名刀“螳臂”指向了余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