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走投无路奔景驹

二世元年十一月十六日，章邯率军出关，大败起义军，周文战死。这是关东百姓揭竿而起以来遭遇的最大一次失败。关东地区因此乱成一片。

“秦军出关了，来势汹汹，我们应该怎么办？”萧何此时所问的，也是摆在张耳陈馀韩广等人面前的问题，起义军现在究竟应该做怎么办呢？

刘邦闻言说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其实现在秦军虽然势大，但是冒头直指赵国齐国这些个大国。我们这伙人势力微弱，正好可以趁着秦军与各诸侯鏖战的时候，在关东征讨更多的人，若是有合适的机会，我们也适当进攻一下秦军。若是没有机会，便悄悄发展。当然，最后还要看秦军和赵国齐国张楚国究竟谁更厉害。若是起义军能够战败秦军，我们便在关东协同作战，若是关东起义军不利，我们便南下。”

曹参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刘邦的回答太过于油滑，此时秦军既然出了函谷关，所有的起义军自然是集结在一起把秦军灭了才是，怎么还能趁着秦军与其他诸侯鏖战的时候置身事外甚至浑水摸鱼呢？他问道：“难不成现在我们就在这里看着秦军和陈胜的部队打仗？”

刘邦摇了摇头，说道：“不不，周文战败以后他原本攻战的一些地方已经松懈失守了，我们现在应该过去把这些地方都接收过来。”

刘邦眼睛发亮，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曹参道：“这未免有些不义，为何不直接前往函谷关参战？”

“西进参战？”刘邦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问道：“就我们这五千人，如何参战？周文三十万大军尚且不敌，谁知道咸阳究竟派出了多少人？我们过去还不是送死？”

“那也不能乘人之危啊？”曹参还是有些不满。

刘邦连连摇头：“咱们不乘有人乘。我告诉你，现在齐国赵国是还没有回过神来，担心秦军打他们自己，不然早就已把周文攻打下来的地盘给瓜分了。就这还算是好的，你信不信，秦军要是打败了陈胜，赵国齐国根本不会去救援，甚至还会瓜分了张楚国！”

曹参连连摇头：“我不信。”

刘邦这一下子有些下不来台面了。搞得好像自己很不要脸而曹参很正直似的。他心下就想，这曹参也太迂腐了，打仗这事儿还要那么多说辞干什么？脸面能当饭吃怎么着？就在刘邦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曹无伤站了出来，凛然说道：“末将愿为沛公攻城！”

“好！”刘邦一拍大腿，站起来说道：“你这就带兵出去，现在泗水郡以西已经是嘴边的肥肉，都给我一口气吃了。”

曹无伤这边正要领命而去，却突然听闻帐外有人报道：“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众人全都有些诧异，刘邦追问道：“秦军已经攻打到薛城了？”刘邦虽然这般问着，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薛城位于泗水郡最南部，正在张楚国背后，若是秦军已经攻打到了薛城，岂不是说明张楚国已经被秦军给灭了吗？

“不是，是丰邑失守了！”

刘邦闻言大惊失色：“什么？谁人攻打的丰邑？”

“魏国周市！”

“他派了多少人？”

“两千！”

刘邦有些难以置信，问道：“什么？才两千人？雍齿竟然守不住丰邑？甚至来不及给我这边通报消息求援？”

“雍齿将军不曾抵抗，周市一到他便开门投降了。现在雍齿将军已经被封为魏国敬候，丰邑依旧为他掌管！”

“什么？雍齿竟然投降了？”刘邦这下更是震惊了，他自问对雍齿足够宽厚，雍齿为什么会背叛他呢？

“据说周市将手里的两千人马都交给了雍齿，让他驻守丰邑。现如今周市已经离开，丰邑并无强敌，只是不知道雍将军……”这探子说道这里也说不下去了，眼下之意显然是不知道雍齿是否依旧对刘邦忠心。

“不行，丰邑绝对不能丢！所有人即刻出发，返回丰邑。雍齿若是开城让我们进驻也还罢了，若是他敢抵挡，那就强攻丰邑！”刘邦大声喊道。

当下曹无伤便出言说道：“沛公，恐怕不妥。既然丰邑现在已经属于魏国，我们一旦进攻丰邑，恐怕魏国就会出兵相救，到时候我们如何能够抵挡魏国，再者说丰邑之中有守军两千五百人，我们手底下虽然有五千人，但是雍齿不出城而战，只是守城的话，我们是很难攻克的。战事一旦拖延，变数就更多了！”

听到曹无伤这般一分析，众人都连连劝说：“薛城比丰邑大，而且人口也更多，为何不直接就在薛城安营扎寨呢？沛公，三思啊！”

“都不要说了，丰邑绝对不能丢，我们马上就走！曹参，快去整顿人马，萧何，薛城粮草全都收拾好，全都带走……”

而丰邑城中，雍齿此时却十分的高兴。

“刘邦留一个小小的丰邑给我，却带走了我五百人。现在天下大乱，这一个小小的丰邑有什么用？手里有兵才是实在话。周市将军足够坦诚，直接给了我两千人，有了这两千人，我雍齿也就有了立足之地。”他如此对自己的心腹说道。

他手下的参谋有些担忧地问道：“只是沛公现在也在不断地招兵买马，听说手底下的人已经够了五千，而泗水郡守壮也被沛公打败了，要是沛公知道您投靠了周市，带着回来攻打丰邑，那可如何是好？”

雍齿闻言怒骂道：“这个曹无伤，实在是可恶！在邑城的时候我对他有多好？现在竟然心甘情愿给刘邦当一条狗！什么狗屁沛公，刘邦他就是一个混混，骗子，无赖！现在我有两千五百人，害怕他？就凭借他那五千人，想要攻下丰邑，想得他美！吩咐下去，要是刘邦带着人回来，我们绝对不要开城门，也不要出城与他混战。只要收好城池就是，我看他刘邦有什么能耐攻下丰邑！一旦惹急了我，我派人通知周市，倒是魏国大军一到，我看他刘邦怎么办？”

……

等着刘邦带人回到丰邑之后，果然发现城门紧闭。刘邦先是派人在城下喊人开门，可是士兵们的嗓子也喊破了，也不见有人开城门。

刘邦站在丰邑城下，看着城门紧闭的丰邑，大怒道：“雍齿这狗贼竟然真的背叛了我！简直是岂有此理！”说着他便朝着丰邑城下走去。

看到刘邦要靠近城墙，萧何曹参赶忙拦着，说道：“沛公保重啊！要是被城墙上的乱箭射伤可怎么办？你不能过去啊！”

“你们给我放开！”刘邦挣脱了萧何与曹参就要过去，萧何赶忙说道：“樊哙，赶紧跟上去，千万别除了差池！”

刘邦走到城下之后大声喊道：“城上的，叫雍齿出来与我对话！我要见雍齿！”

“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生气了！”萧何看着在城下歇斯底里大叫的刘邦感慨道。

“也是，丰邑如此重要，他委托与雍齿，正是把雍齿当作心腹的样子，谁知道这雍齿竟然丝毫不领情。”曹参说道。

不一会儿，城头上一头顶高冠的人出现了，不是那雍齿还是谁？

“雍齿，你速速打开城门，我可以既往不咎！”刘邦仰头伸手指着说道。

城头上传来一声大笑：“哈哈！刘邦，你现在还说这般天真的话有什么用？现在天下已定，六国复立，魏国乃强国也，我现在已经是魏国敬候，你刘邦不过是一介草莽，我凭什么听你指挥？”

听到这里刘邦怒道：“雍齿，你难道没有良心么？摸着你的心问一问，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从邑城来到丰邑？你背叛我，难道就不感到愧疚吗？”

雍齿连连摇头：“不提当初也就罢了，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你总共不过一千人吗，却骗了我的人，还要叫我听从你的指挥。你算什么？我雍齿还带要是前朝县令，你一个沛县的混混竟然想要对我指手画脚。我早就受够你了！”

雍齿说完之后看到刘邦暴跳如雷的模样，雍齿感觉心中的恶气出了一大半，当下又不忘挖苦道：“刘邦，我看你一个人在外面混着也辛苦，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一番，不弱你也投降魏国得了。我这人宽宏大量，可以封你当我的营长，你看如何？”

雍齿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当下刘邦便怒道：“好，好！来人啊，给我攻城！”

为了夺回丰邑，刘邦也是早早就做了准备，登城梯很快就架了起来，刘邦手底下的人蜂拥一般朝着丰邑城而去。只是雍齿也早就预料到了与刘邦反目成仇之后刘邦一定会攻城。城池之上的滚石，暗箭，烧油等都已经预备好了。刘邦手下虽然有樊哙曹无伤这样的将领，但丰邑城此时就像是一只缩头的乌龟，根本无从下手，只能用蛮力把他给掰开。可是你一用力，又发现这丰邑城就是一只抱团的刺猬，能把你自己的手给刺伤。

刘邦的人通过长梯还不曾爬到城头，便被城头上的滚石给砸中而掉了下去，甚至有不少人根本还没有走到城下，就已经被暗箭刺伤。

“这么打下去不行啊！”曹参说道。

刘邦看到自己的人损失惨重，也暗痛不已。只是事已至此，除了强攻，他还能怎么办？

“接着给我打！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石头，有多少箭！”刘邦咬牙说道。

但是眼看到了天黑，城头上的箭也稀疏了，石头也都滚完了，刘邦手底下还是没有几个人攻到丰邑城头。眼看天黑，部下早已经精疲力竭，根本没有力气往城头上爬，刘邦也只好下令停止攻城，开始安营扎寨。

……

其实雍齿这边也不好受，等着刘邦攻城结束之后，他一清点，发现丰邑城中竟然只剩下几百只箭，而滚石竟然全都用完了。便是如此，自己手底下竟然还损伤几百个人，这让他急的不行：“你们怎么就不知道省着点用，武器全都用完了，我们拿什么来对付刘邦下一波的进攻？”

可是他的部下也是一脸的苦涩：“雍将军，你是不知道刘邦手底下的人攻城有多凶，我们要是不把那些东西都用上，根本就守不住啊！”

雍齿今日也在城头上，自然看到了刘邦的人攻城时确实都不要命了一般凶狠。他有些不理解地说道：“这刘邦有病吧！放着薛城那么大的地方不要，非要来攻打丰邑，而且还这般不要命！”

……

第二天整顿人手，刘邦打算继续攻城。曹参和曹无伤极力反对：“不行，我们不能再强攻了。昨天我们死了有一千多人还没有攻下，要是再这么打下去，人都要给打光了！”

刘邦却之一要攻打：“不行，我们昨天已经把他们的守城器械都消耗光了，今天他们拿什么守城？丰邑对我们至关重要，我们一定要把丰邑拿下来！”

不论萧何曹参等人如何劝说，刘邦的态度依旧坚决。到最后刘邦实在听得厌烦，直接说道：“你们要是不打直接会营帐休息着。今日我亲自领兵，一定要拿下丰邑！”

“你要亲自上战场，这万万不可，哪有主将亲自上战场冲杀的？那还要曹无伤和樊哙何用？”萧何又劝说道。

刘邦却不再理会萧何等人，直接冲出了营帐，大声喝到：“兄弟们，今日咱们一定要拿下丰邑！等着攻克丰邑之后，我们宰猪吃肉！”

刘邦没有说假话，第二日的攻城他的的确确亲自领兵冲在最前方。战事也如刘邦预料的一般，城头上没有了滚石，利箭也少了很多。但是战事依旧十分焦灼，一开始刘邦的人刚刚假设长梯，便被城墙上的守军把长梯推翻了。你来我往，渐渐有人冲上城头。可是守军也异常顽固，雍齿知道自己已经把刘邦给彻底得罪了，要是刘邦攻克了丰邑，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他也亲自坐镇城头。

战事陷入了白热化，攻城的艰苦，守城的也艰难。

雍齿看着城墙上士兵杀的眼红，自己也心慌意乱起来，只觉得丰邑随时可能被攻陷。然而正茫然之际，突然看到刘邦正在爬长梯。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果真发现是刘邦，他喜出望外，指着那长梯说道：“弓箭手，放开手给我射梯子上那个长胡子的，那是刘邦！谁射中他我赏谁十两银子！”

城墙上的弓箭手原本被雍齿约束着不敢放开手射箭，生怕手头的箭给射光了。此时听到雍齿这么说，顿时箭如雨下，纷纷朝着刘邦而去。

刘邦正在爬梯，突然赶到周身乱箭纷纷，当下就慌了神，一失手从长提上跌落下来。远处的曹参和萧何看到刘邦从长梯上跌落，急的跳脚，赶紧高呼：“樊哙，刘邦从城头跌下来了，快去救他！”

樊哙正在城头眼红着杀人，往常樊哙进入杀人状态之后，什么也听不见的。此时听到刘邦竟然从城头跌了下去，赶忙抽身下城。登城容易下城难，可是樊哙一心想着救刘邦，根本不顾及身边的敌人，顺着长梯爬下去，到了一半的时候便将身一纵，朝着刘邦跳了过去。落地之后樊哙二话不说，背起刘邦就跑。乱箭从中樊哙被伤了好几处。

刘邦手底下的人知道刘邦被射落了，顿时慌了神，一下子就散了开了。曹参眼看战事不利，赶忙大喊：“快快鸣锣收兵！”

刘邦其实没有受伤，只是这几日被雍齿气得胸闷气短，急火攻心之下又重重跌了一下，所以昏迷了过去。等着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军营之中，立马想起了战事。他也不理会自己的身体，一下子翻身而起就问道：“丰邑攻下来没有？”

曹参等人还想问刘邦身体有没有问题，听到刘邦这么一问，顿时都哑了口。

看到众人的表情，刘邦顿时知道了结果：“怎么可能没有攻下，都已经登上城墙了，为什么没有打下来？”

“沛公，你一落地，大家顿时都以为你死了。群龙无首之下众人无心恋战，怎么可能打赢呢？”曹参说道。

刘邦只觉得眼前一黑，当下又昏了过去。刘邦这一倒，便生了一场大病，整日头昏脑胀，不思饮食，人都消瘦了一圈。曹参等人请了医师为他看病，可是医师也束手无策，不知道刘邦病从何其。不过这病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不过几日竟然自行痊愈了。

刘邦病好之后已经到了十二月底。期间关东地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章邯率领秦军出关之后顿显虎狼之势，关东诸侯皆被横扫。陈胜吴广已死，而赵国魏国皆惶恐不安。

“我们抓了几个丰邑城中的守军，他们是去给周市送信的。恐怕过不了多久吗，魏国便会出兵来救了。”曹参有些担忧地说道。

刘邦摇了摇头：“现在周市他自顾不暇，哪有功夫来理会我们？”

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自己手底下只有三千多人，靠这么些人是很难打下丰邑的。连着两次攻城失败之后，士兵们都十分的沮丧，再次攻城已经没有意义。

“唉，我们还是南下投奔楚国吧。”刘邦想了想说道。

萧何笑道：“陈胜手下的秦嘉在彭城拥立景驹为王，楚国算是复立了。现在楚国的军队在陈留地区，我们要不要直接前往陈留地区？”

“景驹？这是什么人？”

“据说是楚国的贵族。现在陈胜原来的部队大多数都投奔了他，陈留地区应该有好几万人。”萧何继续说道。

“那就去陈留见一见这个楚王把。”刘邦有些无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