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同行（二）

阿仁带着另外十人按照地图的路线率先离开。苏衡一行人则是仍待在原地。

“先生打算往哪里走？”阿义望着苏衡问道。

苏衡看向陆欣，陆欣心有领悟，轻咳一声，开口道：“言……公子之前给我看过你们的地图，你们所要去的第三个地方叫做鶗鴃谷，那里是成群杜鹃鸟聚集的地方。山谷深幽，树林阴翳，小道众多，纵横交错，最适合藏匿的地方，所以进入山谷之后想要找人也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抵达这个所在。”

阿义道：“那我们要向哪个方向而往？”

“嗯……”陆欣迟疑片刻，盯着手里的地图看了好一会儿，心道，我怎么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别说这张地图我看不懂，就算我看得懂我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她一直都在烟雨镇，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方才对鶗鴃谷的描述不过是从陆师傅那儿听来的，陆师傅曾经前往过那个所在，但并未深入，所以无法告知苏衡他们更多信息，只是为了防止露馅儿，所以告诉了陆欣一些说辞而已。

拿着地图的手指不安地捻揉着纸张的一角，陆欣迟迟未开口，阿义似乎等得有些烦躁，他微微蹙眉问：“怎么了？”

“这个……”陆欣抿了抿嘴，闭着眼睛感受身体内母蛊对子蛊的感应，隐隐约约似乎有了点眉头，她睁开眼，做出了决定。

她将地图收了起来，扔给了苏衡，苏衡接过后见陆欣自顾自地朝前面走去，心里明白她已经有了应付之法，于是也跟着走了出去。

陆欣与苏衡走在前头，陆松也跟在两人的身后，阿义虽然不清楚陆欣要做什么，但也跟着出去，其他十个兄弟也跟在阿义的身后。

“我们往这个方向过去就可以了。”她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阿义抱拳在胸道：“姑娘莫要耍我们，地图上所示的那条路可是一条河道，难道姑娘要我们乘船而行？”

陆欣看了一眼阿义，心里对他有点不喜欢，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道：“河道怎么了？乘船怎么了？河道不是道吗？乘船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们还想骑马过河啊？”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阿义闻言立马放下双手，脸色极其难看，他说：“姑娘，请你说话客气点。”

陆松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上前拉了拉陆欣的衣袖。

陆欣是陆师傅唯一的女儿，自幼当做掌上明珠，陆师傅事事都依着她。渐渐的，陆欣长大成人，但完全不像其他闺中女子那样稳重端庄，反而在性子上更像一名男子，坦然直率，不拘小节。

就是因为这直接的性格，让她总是口无遮拦，说出的话也很经常顶撞了别人。眼下他们即将与外人打交道，需要合作不知道多少天，路上或许还需要互帮互惠，可不能在眼下就急红了眼。

陆欣轻轻推开陆松，闷闷地哼了一声，心情大概是差到了极点，她冷冷道：“爱来不来。”

说完，伸手拉着陆松就朝着方才所指的那条路走去。

苏衡站在一旁看着陆欣与陆松离开的背影，啼笑皆非，对于陆欣的性子，他在第一次接触时就明白了。

这样直接的性格，倒是让他想起了远在虞国皇城的言弭了。

阿弭……也是这样直率呢。

“哈……”低低轻笑一声，苏衡收起了自己心头的思绪，回头对阿义道，“走吧。”

阿义问：“先生相信那个女人？”

苏衡道：“为何不信？”

“她……”

“阿义，不要担心，出了事情，我来担当，相信我。”他上前拍了拍阿义的肩膀，接着对后面的兄弟低语了几句，然后跟上的前面的陆松与陆欣。

阿义站在原地看着身后的兄弟在片刻犹豫后跟上去的背影，目光中带有疑惑，警惕，以及其他的情绪。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继而跟了上去。

抛下马匹，用步行到底是有些慢了，一个时辰过去后，他们一行人才看到了一条河流。

流水不缓不急，潺潺而行，水流相击的声音在僻静的所在听得十分清楚，四周是茂密的树林，遮盖了大部分的光亮，从岸边向树林里看去，只要看到一片阴影。

“在向前走一会儿，应该就是可以了。”陆欣走在前面，一边挥动着手臂，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虽然苏衡无法判断陆欣会往哪个方向去，但他明白她所走的路必然是母蛊指引的。

陆欣话中的“应该”二字，是因为她从来不曾离开过烟雨镇。在离开陆氏医馆时，陆师傅对陆欣说，如果他们走的是平常的路，那就凭借母蛊引领向前走就是了；若是行的水路，那就需要在附近找找，在他们这儿，只要是有河流的地方，就会有船只。届时，只要向船夫指明一下方向，船夫自然就会带他们前往；若是走的是山路，那就需要多多注意一下四周环境，避免遇到山中猛兽。

算不上幸，也算不上不幸。虽然他们没有走平常的小道，必须丢下马儿来乘船，但也好在没有进入山中，毕竟如果遇到猛兽就会多很多麻烦。

而陆欣在引路时还需要装作对这附近十分熟悉，以免露出破绽。

陆欣也正是清楚自己这一点，所以在用词方面尽量模棱两可，也幸好阿义没有继续追问，探究，否则就会难缠一些。

之后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才看到前面的一座小桥，桥下停靠着两只船，船上无人，但岸边却是坐着两个戴着斗笠一副渔夫模样打扮的人。

“请问，这船可否载人远渡？”陆松走上前温声问道。

两个戴斗笠的人动作整齐地将头上的斗笠摘下，其中一个人问道：“可以啊，你们要坐船吗？”

陆欣跳到陆松身后，露出脑袋：“是啊，大叔，你肯载我们过去吗？我们这边有十三个人，你要收多少银子？”

大叔道：“我们船只小，载你们这么多人可是要费不少银子的。”

“不少银子是要多少？”陆欣问。

大叔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另外一个人，伸手比了一个“十”，陆欣笑了一下：“十文啊！”

大叔摇了摇头，道：“是十两！”

陆欣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另外一个人补充道：“而且是每人十两。”

陆欣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在那人比划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可能要说的价格是多少，但不愿意往那个方面想。也是，谁会给自己定那么高的价格。所以就故意说便宜了很多，然而，对方怎么可能如她所愿。

陆松听了那人的话也没有开口。他们陆氏医馆本来就穷，若是不穷，怎么可能家徒四壁。虽然开医馆挣来的钱都用来救济灾民，但还是改变不了他们身上没钱的事实。

陆欣拉过陆松，小声嘀咕道：“你说我们出门的时候，爹怎么也不给我们一点银两，这下可难办了。”

陆松道：“师妹，就算师父想给我们也给不出来。何况这十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那要怎么办？”陆欣犯愁地问。

没想到刚刚出门就遇到了一个大难关，陆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手头上没了这基本万能的东西，倒是真的难办了。

“你说让他们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够吗？”陆欣瞥了一眼还未走来的苏衡等人，“不行，他们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而且还每人十两银子，哇，这两人怎么不去抢啊！为什么阿爹没有告诉我这里有船夫是奸商？”

陆欣闷闷地低语着，陆松闻言哑然一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得轻轻拍了拍陆欣的肩膀，让她稍安勿躁。

不一会儿，苏衡一行人走了上来，陆松上前对苏衡说起了面前的这件事。

苏衡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是淡然平静的模样，身后的兄弟只看见陆松神情有些古怪地对苏衡说着什么，但并没有听见具体的内容。

在陆松说完之后，苏衡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与陆松的模样倒是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让众人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好奇终归也只能是好奇，到底是没有得到解释。

只见苏衡轻轻拍了拍陆松的肩膀，然后向前面两个人走去。

苏衡经过陆欣身边的时候，陆欣冷哼一声偏过头，待苏衡走到那两人面前时，她才转过头看向苏衡，她看见苏衡好像对那两个人说了什么，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将那东西交到那两人手上后，就见苏衡回过头高声道：“上船吧。”

陆欣一愣，呆呆地回头看陆松：“这，怎么回事？他有那么多银子？”

陆松表示不知道地摇头：“或许吧。不管怎么说，能够上船就可以了，先过去吧。”

他伸手拉住了陆欣的手，陆欣乖乖地跟在陆松身后。

船只虽然简陋，但勉勉强强也能坐下人。于是一只船上坐着六个人，另一只则是七个人，两船并行，速度缓慢。

“哪个方向？”大叔问。

站在大叔身边的陆欣撇了撇嘴，对于方才大叔开的价格她实在难以接受，但仍是需要开口指明方向。

陆欣好像憋了一口气，时不时地看向同样站在船头的苏衡，陆松见到陆欣这幅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挪动了脚步，靠近苏衡道：“言公子。”

苏衡正在估计着此程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听见陆松喊他微微有些迟疑：“……怎么了？”

陆松偏着头瞄了陆欣一眼，然后看向苏衡，问道：“言公子当真用每人十两银子让我们上船？”

苏衡一愣， 淡淡一笑：“没有。在下身上可没有那么多银子。”

“嗯？”陆松感到有些意外，他身后的陆欣听到了苏衡的回答也感到意外，到底是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他们怎么会答应我们上船？”

苏衡道：“条件交换罢了。”

“什么条件？”陆欣犹豫了一下追问道。

苏衡看了一眼船夫，反问道：“你们说，大夫与病人之间，所能交换的，会是什么条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