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别两宽

入春的林子里，少了几分清寂，多了几分嘶噪。

草长莺飞里，总是有一些小动物倏忽而过，还有春虫的鸣叫。月光柔柔地斑驳地从林子里洒落下来，映照着溪水青石，以及林中的小屋。

那个吕岩真的是狡猾诡诈又谨小慎微，他一定知道自己在暗中监视他，所以一直迟迟无所行动。不过有几次，他发现了奇怪的鸟鸣，但是他却听不出是何意。再者，时节已入春，有鸟叫声亦很正常，所以，或许是他多想了。

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与那凤九娘一定有就联系。

可倘若他们真的联系的话，那凤九娘不可能不会在他这里出现……所以，他对那鸟鸣声才会生疑。

毕竟，蘅芜派搜罗消息传达消息全靠人力的力量实在是太有限了。

清风掠过耳畔，拂起了他的鬓丝，即墨羽十分警惕地坐在一株大树的枝干上细细地盯着小木屋里一举一动。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扑棱，他蓦地抬眸望去，只见一只很特别的飞鸟往那小木屋飞去。可还未来得及停下，便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没有马上出动，而是依然躲在枝叶里观察着小木屋周围的一举一动。可是等了好半天，也没见木屋里的人出来，大概是因为外面有些嘈杂，所以屋里的人没有听到，也许屋里的人已经因为醉洒而熟睡了。心里想着，他便已经身轻如燕地落了地，步履轻盈地朝小木屋走去。

岂料，他刚没走几步，突然从半空中旋落一龙黑影。

那动作轻盈若行云流水，可见他轻功非一般人可及的。他忙止步，并没有上前，而是暗中随着那黑影一直追出了杨树林。

只见那人骑上快马，急匆匆往陵都城而去。

看着那疾驰的快马，月光下腾起的烟尘，即墨羽微微拧紧了眉心，这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杨树林的小木屋？而那只飞鸟身上又带着什么秘密，他又怎会知道那只飞鸟会出现，又那么精准地射落了它？带着一系列的疑问，即墨羽也不约而同地往陵都城的方向去了。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回去，但是此行势在必行。

虽然他不知道那只飞鸟的身上带着什么秘密，可是他却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秘密，或许，与凤九娘有关……

春日尚好，蜂飞蝶绕，不知谁家女儿巧，对镜描眉面姣好。

一翻精心梳妆后，方春雪出了闺房，暖暖的阳光瞬间洒在了她的身上，淡淡的花香也萦绕在鼻尖。

“哦，方姑娘。”

她前脚刚踏出闺房，便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

方春雪蓦地抬头，只见那李鹤褪去了一身粗犷的戎装，换上了一身清雅的长衫，却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许是因为长年戍守在边关，所以他有些黝黑，似乎比同龄人年长了些许。但是，虽然如此，他的身上却也有一份独特的阳刚之气，与成熟的稳重之风。

莫名地使人觉得踏实。

“李公子？”方春雪惊讶道。

“呵呵，是不是太唐突了。”他边说边不自在地撩了撩衣摆，“呵呵，平日里穿甲衣穿惯了，今天换了一身儿……”

“挺好的，李公子该常穿才是。”方春雪忙扬了扬唇角。

她总是给人一种平易近人，很好相处的感觉。

经她这么一说瞬间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就没了，

“真的吗？今天府上的丫头才说看着好不习惯，但既然方姑娘这么说了，那我就一定要常穿才是。”

“李大哥喜欢下棋吗？”聊着聊着，两人突然就改变了对彼此的称呼。

“哦？方妹妹会下棋？”李鹤惊讶地看着方春雪，“真是难得，难得女子也会下棋。”

方春雪掩唇一笑，

“李大哥过奖了，只是班门弄斧罢了，若是李大哥不嫌弃的话，可否跟春雪下上一局？”

李鹤突然面色绯红，略显尴尬，

“不瞒妹妹，我因为忙于军务，所以……”

方春雪一听，

“那……不如我教李大哥你吧，李大哥是领兵打仗的，学起来一定很快。”

“好啊！”……

一转眼，三月已接近尾声，天气越来越暖。

漫山遍野的桃李开得如火如荼，春风一吹，似雨一般簌簌落下。

枝头，鹅黄色的嫩芽儿，夹在那些百花丛中，越发显得嫩了。城外，一眼忘去，满眼着绿。

易卿瑟骑在专门受过驯的马上策马奔驰着，欢乐的像个孩子，之前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很多时候，看似已经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但其实，只不过是自己的执念而已。仔细想来，并不是别人离你远去，而是你不愿意接纳别人。

这世上，不管你是谁，并不是你想以什么样的方式接纳谁，谁都可以接受的。

两个人之间，要么不处，要么以最舒服的方式相处。

易卿瑟本来以为自己会走不出来，可是没想到，走出来的刹那，会是这么的轻松容易。

“来啊，快来追我啊，范谷松，快啊！”

风，扬起她轻快的声音传入身后范相国之子范谷松的耳朵里。

这是他头一次骑马，即便在上马之前，马夫教了他怎么样骑马，怎么样驾驭马，怎么样使马听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心惊胆战的，马儿一跑起来，他就东摇西晃，坐也坐不稳，惹得卿瑟公主哈哈大笑。虽然她这是嘲笑，可是看她开心，他也就觉得值了。

他范谷松这辈子，虽然没有大才，可是若能把公主搞定，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看父亲还骂不骂他没出息，整天把他跟这家公子比跟那家儿子比的，他烦都烦死了。

倘若他能把公主搞定，那么他就是一国之附马，这可是比中了举得了状元还要辉煌。

“公主，等着，我，我去了……”说着，他便试着挺直了腰板，想要挥起马鞭策马追去，可是他刚直起来，便由于坐不稳，而从马上落下，“啊……”随之滚落在地。

易卿瑟一听，忙扯住马缰回头看去，不由脸色泛白，赶紧掉转马头折了回去，一跃下马，走到那范谷松的跟前担心问道，

“你，你没事吧。”

幸而马儿跑得并不是很快，被摔得头破血流的范谷松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忍着巨痛，咧嘴笑了笑，

“没事儿，若是能博得公主一笑，就算是谷松被摔死也是值得的。”

易卿瑟一听，

“你，你也太没出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在她的眼里，这范谷松跟其他人一样，为了讨好她，根本就毫无底线。

此时此刻，让她又想起了即墨羽的特别来。

这天下男人，皆想要攀上她这棵高枝儿，可是唯独那即墨羽却不在乎，不把她当回事。

“是，我的确是没什么出息，可是，我觉得，出息不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所表现的，我喜欢公主，就想着看到公主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会去想，也不会在乎。”他抹了把唇角的血，讪讪道，“不公主怎么看我，我依然希望公主快乐。”

这是有多久了，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不管是出自有所图也好，还是真心也罢，此时此刻，已经打动了她的心，

“我们回去吧，你这个样子，还怎么陪我。”可是骄傲如她，即便被感动了，又怎么可能表现出来。

能让她放下公主架子的，大概也就只有即墨羽了吧……

这一天，就像是院落上空的白云，悠悠的淡淡的，却也让人舒坦。

其实，在很多时候，不能找到自己所爱，而又爱自己的人，找个惜自己的人也不错。

方春雪看着眼前的李鹤微微出了神，他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居然也可以这么安静地跟她相处一整天，实在的，他属于那种很低调却是深藏不露的人。虽然在她的心中不及即墨羽那么完美，但是作为一代少年将军，他亦自然有他的独特之处。

“嗯？春雪妹妹在想什么呢？”李鹤等着方春雪走棋，却见她迟迟不落子。

“啊？”待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无路可走，“李大哥，你好厉害啊。”

李鹤挠了挠头，

“呵呵，还是你这位师父教得好。”说罢，他便缓缓起身，“春雪妹妹，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他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不会因为贪恋而乱了自己的生活，“晚上还得去校场看看。”

“嗯，我送你。”方春雪亦没有强留。

甚至连句客套的话也没说，因为她知道，在他的面前，不必拐弯抹角，亦不必掩饰自己。

夕阳遍野，草色如晕。

巷陌里被晚霞填满，似披了一层锦纱。

两人并排走在石板路上，就那么淡淡的，偶尔一句似有若无的聊天，其实也挺好。

“好了春雪妹妹，你不必再送了，再送远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行到几百米后，李鹤突然止步，“虽然，我也很想就这么跟妹妹走下去，但，还是妹妹的安全最重要。”

方春雪微微垂眸，

“嗯，那春雪就送到这儿了，李大哥路上注意安全，有时间再来府上玩儿。”

“嗯！”

一阵风袭来，巷陌的桃花纷纷落了一地，而他的身影就在纷落的桃瓣里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