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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认命
这个冬天,寒冷而孤寂,总是阴云笼罩,少有阳光灿烂的时候。
不管好的坏的日子,于有心人来说,总是稍纵即逝的。不知不觉间,院落里的梅已然开尽了最后一拨,墙角的几株桃已经开始打花苞了。易卿辞站在窗前凝视了好久,终是转身回到了屋内。冬天再冷,也终会有过去的一天。而他,亦不能再如此的消沉下去了。
身上的伤虽然偶尔还会隐隐作痛,可是再却也不及心里的痛。
但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伤痛而误了国误了天下子民。
“柳儿,替我更衣。”他定定道。
柳儿讶异地看着他,发觉他们的王爷忽然之间好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突然从一个文质彬彬多愁善感的弱公子变成了一个威武霸气的王爷。
“王爷,您这是要……”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易卿辞。
“我那些皇叔以及宫中的大臣们是不是还在外堂里候着?”他淡淡道。
“老王爷他们,他们……”柳儿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他们就住在王府里,一直没走是吧。”易卿辞扬了扬唇角,“真是辛苦他们了,我若再不出去见他们,那岂不是大逆不道?”
“王爷您……”
“走吧。”……
没有人知道白芸嫣是生是死,但,结局已定,所有人都知道她活不成了。
金太后让那些曾经跟白芸嫣有过接触的人全都自了尽,更是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包括白芸嫣被秘密抓进宫里的事。阳春白雪也在一夜之间突然被封,但是,没有人知道这客栈的掌柜的犯了什么事儿,只是隐约知道曾经有大人物光顾过。
而易卿瑟因为是公主,所以幸免于难。
但她坚定不移地认为白芸嫣已经被母后给赐死了。
对于自己的母后,她是极其了解的。为达目的,可以狠到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为了天启,她是决对不会放过白芸嫣的,是决对不会让她活在这世上的。
难道说,她的即墨大哥也正是因为此事而刻意地疏远了她?她不禁心里有些许后悔,若是当初即墨羽问她的时候,她如实说了,那么她跟即墨羽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种结局?不对,又或者即墨大哥会冒险去劫狱那就麻烦了……想着想着,心里头不由乱成了一团麻。
“公主,我看到那范丞相的公子又进宫了,恐怕……”贴身侍婢巧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他又进宫了,关我什么事?别跟他提他,提起他,我就来气。”易卿辞双手拖腮,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绿柳红花,春意绵绵,一动也不动。
巧儿努了努嘴,
“可是人家是带着礼物进宫的。”她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切,真是好笑,宫里头什么没有,还用他带?”易卿瑟不以为然道。
“嗨,公主您还真别不在乎,这东西啊,宫里头还真是没有。”巧儿边说边神秘地卖着关子。
易卿瑟白了她一眼,
“死丫头,少来!”
“公主,奴婢就问您一句话,您最近最想要的是什么,最想做的事是什么?”巧儿星眸微转。
易卿瑟眉心微拧,
“马上就是花朝节了,我就想出宫放纸鸢,怎么了?”
她的这个问题成功引起了公主的兴趣,
“对啊,所以范公子就来帮公主您实现愿望啦。”
易卿瑟微微叹了口气,
“算他有心了。”从去岁开始,那个范公子就隔三差五地进宫,给她带来各种新玩意儿,可是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让巧儿把它们堆进杂物间了。并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避而不见,本以为他已经死心了,可是没想到他居然……突然又冒出来了。
自从即墨大哥走后,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什么也都不感兴趣,也一直把自己关在寝宫,足不出户,若是再不出去走走的话,估计得发霉了。
既然他如此执着,那何不趁此机会让他碰碰钉子,说不定他就死心了呢?
“好吧,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御花园。”
“走,去会会他!”
去岁的阴霾似乎渐渐散去,一切也似乎归于平静。白芸嫣好像一下子从大家的视线里,大家的生活中消失。
而大家也都达成了默契似的,绝口不再提她。
可是,她所带起的风浪,余波仍然还在波及着某些人。
一直向往自由向往闲适的方春雪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善解人意,疼她爱她的父亲关起来,除了一日三餐外,那扇门就像一堵无情的铜墙铁壁,将屋里与屋外生生隔成了两个世界。她哭过,闹过,也绝食过,可是父亲却从不为所动,直到昨天,她走了极端,做了自己都想像不到的事,父亲才把真相告诉她。
原来,她的阳春白雪早就被朝廷监视了。
朝廷知道她的阳春白雪经常有江湖中重要人物出现,更知道瑞王也常出入这里。尤其是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白芸嫣,再加上一个被公主看上的即墨羽就寄住在此,所以,便封了她的客栈。原本她也是要被处以死刑的,是父亲,用自己的命保了她的命,她才得以幸存下来。
朝廷知道,若是阳春白雪还在,瑞王跟公主就不会死心,因为他们知道,即墨羽跟白芸嫣一定会在那里出现。
公主是谁,那可是先皇跟太后最宠爱的公主,而瑞王,可是整个天启的救星,若是他心不了心,不接受皇位,整个天启将陷入亡国之灾。
父亲之以不让她出去,是因为奉命行事。
若是她出去,一旦出了什么差池,那不仅她,甚至于整个方家都将会面临灭顶之炎。
她不知道的是,对外,她已经是个已亡之人。这个,父亲并没有告诉她,怕她会多想,更怕她但心。
金太后为了节外生枝,怕瑞王跟公主会来找方春雪,便让方林书对外宣称女儿突生疾病而死。
如此,便可以断了公主与瑞王所有的念头。她知道,沐家是绝对不会透露半点儿风声的,毕竟,他们才是整件事的起源。
“老爷。”心里头正恍惚忧郁着,便听到丫头雪儿的声音。
方春雪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门口,只见父亲蹒跚步履款款而至。
“爹,”知道真相的她,对父亲再也没了怨怒。
“雪儿啊,”方林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丫头忙端上了茶,“与其让你这么忧郁走极端,父亲想过了,你若是想离开就走吧,”他沉沉道,仔细看,他的眼睛里分明有泪花,“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回来了。这京都啊,就是个事非之地,你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做深闺小姐,所以爹想了,放你走。”
“爹,”若是曾经听到这句话,她一定会兴奋到死。
可是现在听来,心里却沉重到死。
三年前,母后病故,父亲在一夜之间好像苍老了许多,她在家里守了三年孝后,就一直不着家,父亲常常都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对着窗外发呆,常常就是这么一坐坐大半天。父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远离了,不回来了,那父亲怎么办?
以往她离家,可是父亲却是知道,她早晚都会回去。不管是半个月也好,一年也好,她终归是要回家的。
可是听父亲这句话,似乎是不准备让她再回来了。
她知道,父亲是因为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到时候,她因为远离,还可以保留一命。
“不,我是不会离开的。”垂眸凝思了好半晌,她坚定如铁道。
方林书讶异地看着女儿,
“雪儿,你……必须走!”他忽然意识到女儿可能长大了,忽然意识到女儿可能知道自己意图,便厉声命令道,“你自己想想看,这些年来,有你这么个女儿跟没有有什么区别?除了惹事的时候,让别人知道我还有你这么个女儿,除此以外,你何曾又把我这个父亲放在心上了?”
方春雪眸中含泪,
“爹,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嫁人吗?我嫁,只要我嫁了人,就会成为别人的妻子,也自然就不会有那些后患了。”
方林书顿时呆怔住,
“雪儿,你……”他难以想像女儿会答应他这个要求。
当初她母亲在世时,为此事差点儿没把眼睛给哭瞎,她都不为所动,可是今天……
“你真的愿意?”
方春雪眸光地定定地看着父亲,
“嗯。”
他知道女儿一直都有着不婚的思想,更是反对包办婚姻,
“那你可是有意中人了?”只要女儿答应嫁人,他可以不包办她的婚姻。
方春雪突然眸光一沉,缓缓垂眸,
“我觉得骁骑将军李鹤就不错。”许久,她有些无奈道。
方林书顿时意外极了,惊讶极了,
“雪儿,你……你真的想好了?”当初,他与李鹤之父李鸣是知交,两人在酒后兴趣,就互相约定,倘若他生的是女儿,就一定做他李家的儿媳,算是指腹为婚了。
五年前,李鸣在边关身染恶疾,不治而亡,而他唯一的儿子便继承了他的将军之位,成为一代将领。起初,谁都不服这个少年将军,觉得他既无军功,亦无领兵作战的实力,着实瞧不起他。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一鸣惊人,在四年前的一场边关战役上,居然以少胜多,将外敌打得落花流水。
至此,这个少年便名扬在外,让所有人都信服。
如今,天启外患已平,所以两年前朝廷准他回都重新受封,他便回到了京都。
在一次宴会上,他与女儿有过一面之缘,便在公事之余,多次向他问起过女儿。
他知道,他喜欢女儿,也一直把那件事记挂在心里。
若是女儿答应了此事,也算了圆了已故夫人以及故友的愿望。
“嗯,如果可以的话,父亲可以请李将军来咱前吃个饭,商量一下亲事。”
“好!”方林书痛快道……
夜渐深,雾渐浓。
方林书坐在灯下,苦思瞑想,如何把女儿不声不响地嫁进李家,如此,他既可以免去对女儿的思念之苦,亦可以不让女儿饱受流落之灾。
李鹤有勇有谋,若是他真的喜欢女儿的话,就一定会配合他。
只是,女儿说得对,应该先私下里找他商议一翻,拿出一个最合理的方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