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五四

c十月的罗甸镇已经有了一丝寒意，罗甸山上满是松树，绿油油的，和别处光秃秃的情形大不相同，几只夜枭从林中飞起，对着不远处的镇子啼叫不止，李五四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暗暗的骂了一声晦气，遇见夜枭是一件很不吉祥的事情，正是得意中人的李五四自然不希望碰上。

穿过这片松树林就是罗甸镇的土地，也不知李守义李镇长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家建在这么一个高山之上，李五四暗自想道，他是李镇长家的长工，每年都要干完李老爷家的活计才能忙自己地里的收成，李老爷家建在罗甸山上，距离罗甸镇有三四里路程，每年都要来几次，李五四对此有些不满，要说罗甸镇是方圆几十里之内最繁华的镇子，四周的村庄里的人大多来此赶集交换商品，李老爷把家搬出镇子还真要下一番决心。

罗甸镇毗邻赤水河，过往的盐商大多在这里歇脚，原来是一个小村庄的罗甸镇慢慢发展起来，成为远近闻名的集市，李五四是镇子里土生土长的人，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离开镇子，最远也只到过附近的村庄里，他家虽然生长在镇子里，却是镇子里最贫穷的一家，李五四长到六七岁的时候父亲便去世了，没多久母亲改了嫁，留下他一个孤儿在家里，家族中有两个叔叔，可是这两个叔叔都不愿意管他，他的日子过得很苦，好在李守义李老爷见他可怜，让他帮自己放牛，李五四勉强活了过来。

长到十七八岁，和他一样大的人大多结了婚，李五四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他一个人守着快要倒塌的茅草屋，夜里难免想过镇子最漂亮的女人，可是和女人结婚这是他想都不敢的，就在李五四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的时候，遗忘了他多时的幸运之神突然又想起了他，就在前年，邻省发生了一场百年不遇的旱灾，饿死了不少人，活着的纷纷逃往他乡，有一对母女逃到了镇子里，饿得两眼发晕，躺在李五四的家门口，李五四放牛回来，发现母女了两人，他虽然贫穷但是有一颗善良的心，马上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粮食拿出来救活了母女两人，母女俩对李五四很是感激，加上家里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他们两人家人全都饿死了，可以说无依无靠。那母亲俩见李五四长大膀大腰圆，生性又十分老实，便做主将女儿小翠嫁给了他。

李五四眼见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媳妇，喜不自胜，对小翠母亲恭敬有加，言听计从，对小翠则是从心底里爱护，小翠的母亲张氏让李五四给李老爷租了几亩地来耕种，慢慢的日子有了变化，越过越舒心，李五四的脸上笑容不断，去年他家终于告别了居住几十年的茅草房，盖起了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虽小，但是总算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李五四越干越有劲，又多租了几亩地，日子虽苦，却也温暖。

此时李五四已经走出了松树林，这里便是罗甸镇的地盘了，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之中，像一个圆盘，又像一张笑脸，李五四的心底很轻松，日子已经越过越好了，来年再让小翠生一个大胖小子，这个日子就很幸福了，想到这里不禁吹起了口哨，小翠长得不是很美，就是普通的农家女儿，但是李五四已经很知足了，不过小翠最讨厌他喝酒，今年大丰收，李老爷很高兴，拿出家里酿的次酒给长工们喝，李五四贪杯多喝了几杯，太阳已经下山了，别的长工也喝得差不多，躺在地上就这么睡了，李五四记挂着小翠和家里，赶夜路往山下走，一路上歪歪斜斜的，走不了几步就要坐下来歇息，不知道小翠见了他又要怎么生气，李五四打定注意以后一定少喝酒，他不想小翠不开心。

这一排旱地也是李老爷的，镇子里的土地十有八九都是李老爷的，镇子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李老爷的佃户，李五四走进这一片玉米地里，就像置身于一片丰收的喜悦之中，今年可真是一个好年头，看来除了交给李老爷的租子之外，每个佃户还可以留下许多粮食，李五四的心中想到，一个农民看着这么好的收成，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也会感觉兴奋异常，这是农民的天性，就好像一个文学家，看着自己的作品被世人所传颂一样高兴，走过这片玉米地是一排水田，几只青蛙被李五四杂乱的脚步声吓得跳进水里，李五四嘿嘿一乐，不禁想起小时候一个来到这片水田里捉青蛙的事情，小时候因为是孤儿，没人喜欢和他玩，他只好一个人玩，现在总算有了真正的家，有家的感觉真好。

走出这片水田便是镇子的外围，一片绿地，李五四走到这里，散发着一股酒气，这时正是酒劲上来的时候，李五四感觉一股尿意袭来，这是酒精散发起了作用，他连忙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拉下裤子，开始小解，天色已经暗等伸手不见五指，李五四完全可以在大路上解决，不过他还是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有一个人突然窜出来，尿液冲击着土壤形成一道小沟，李五四觉得浑身说不出来的舒服。

拉上裤子，从一片空明中回转了过来，李五四只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往旁边挪了两步，“咦”李五四叫了一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底传来，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脚来仔细瞧瞧，原来左脚的脚板底被划开了一个口子，血流不止，李五四从地上捡起一块黑色的石头，就是这块石头划伤自己吗？这块石头看起来有些诡异，似乎有什么与众不同，却又看不出端倪，他把这块石头放进口袋里。

“听见夜枭叫，我就觉得晦气，果然划破了脚”

李五四小声嘀咕道，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小心的往家里走，这时酒已经醒了一大半，原以为脚底会很疼，可是走起来却没有什么感觉，看来问题不大，李五四大步往家里走，他家的院子的大门大开着，小翠站在院子正在收晾晒着的衣服，李五四小心的靠近小翠，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把把小翠揽在怀里。

“啊！你是谁？放开我。”

小翠不停的大叫，李五四很得意，小翠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气，李五四很是喜欢。

“五狗是你吗？放开我，不然我不理你了。”

五狗是李五四的小名，眼见小翠叫出了他的名字，又威胁不理他，李五四只得放手，对着小翠傻笑，小翠转过身来，突然一股吃惊的表情浮现在她的脸上，双手指着李五四。

“你的脸，你的脸”

小翠连连惊呼，李五四下意识往脸上摸去。

“我的脸怎么。。”

话没说完，便倒在地上，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李五四那张脸黑乎乎的，像染了墨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