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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一再的迁怒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8-03-19 | 字数:3352

CHAP 243 一再的迁怒

腊月二十七的早上,我终于见到了慕夏,她给我端来了洗脸水。不过,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神特别忧郁,而且一看到我,好像就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是,大概是我今早挂在脸上的那副冷漠的、闲人勿扰的表情吓到了她,又或许,她察觉到了一点我的痛苦,不敢打扰我。因此,一开始,她一直沉默着。然而,服侍我梳洗完毕之后,她端着木盆,准备退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开了口,用胆怯的、不安的声音告诉我,说她有一件十分可疑的事情要向我禀报。

“不必了。现在,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怀疑的事了。”我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朝她挥挥手,想打发她退下。

“可是……”小丫头抬起头,迟疑地、又有些不以为然地望着我,撇了撇嘴唇,似乎还想往下说。

“好了,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不耐烦地把她打断,再度挥手赶她退下。

“可是……我要说的这件事,说不定对于姑娘你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而且……”

“够了!我说够了!你们都够了!”我蓦地抓起床上的枕头,朝她砸了过去,并且同时,朝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枕头打中了她的脑袋,她委屈地望着我,涨红了脸,撇了撇微微发颤的嘴,眼看就要哭了。但是,我的狂怒,我的暴躁并没有因为这个无辜之人的可怜模样而减损分毫,恰恰相反,我变得更加恼火了。被褥,我摆在床头的棉袄、外裙,甚至是放在床侧地板上的鞋子……凡事我所能够得着的东西,都被我毫不犹豫地抓起来,一股脑儿的,好像发了疯似的对着她砸了过去。一声闷响,她手中的木盆坠地,早已凉掉的洗脸水将她膝盖以下全部泼湿。

“姑娘……姑娘……你怎么啦,你这是怎么啦?难道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噢,老天爷,难道真的已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姑娘,你现在还在病着,可不能生气……但是我还是想和你提提我想说的这件十分可疑的事……”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昨天一个昼夜带给我的折磨终于在此刻爆发。我的理智已经崩溃。除了极度的不可遏制的愤怒,我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感觉。我激动不已地从床上跳下,摇晃着身体勉强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用一根手指指着她的鼻子(我的指尖几乎已经能挨到她冰凉的鼻尖)气急败坏又口不择言地低吼道,

“小丫头,如果你还识相,还能看出什么叫眉眼高低的话,那么现在,你就应该明白,没有什么能比你此刻一声不吭地走出这个屋子更加明智的了。我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待着,尤其是现在,我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当然,对于任何所谓的可疑的又非常重要的事,我也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兴趣。我毫无兴趣!甚至连继续活着,活在这个世上都让我感到难以忍受……不过关于这些,你完全不必要知道。你唯一需要知道的一点就是,如果从某个……某个特别的角度看的话,论凶狠残暴,我其实一点儿都不输于那个把你三个姐姐都害死的女人(我说到这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嘿嘿,慕夏,我所说的这句话的意思,想必你应该能有所领悟吧。要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让我看不顺眼的人,我都甚至恨不得能一把掐断他的脖子,当然啦,我虽然失去了武功不能亲自动手,但是,作为一个长得不算难看的女人,她必定是有别的法子的。而且,不出几日,这个女人还会有一个更加尊贵的,高高在上的身份……嘿嘿嘿,你虽然年纪小,但是却很聪明,因此,因此我必须奉劝你,在走出这间屋子,还我安静之后,你应该好好地琢磨琢磨我方才讲的这些话……不过,现在,带着你这死人一般的脸蛋以及这脸蛋上的泪水,带着你这湿漉漉的裙子以及这个可笑的木盆,给我——滚!”

我喘着粗气刚一说完,就使出全身仅有的力气,蹒跚到门边,用力地拉开了门。清晨料峭的寒风夹带着格外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跌进了冰窟窿,寒症在我身上发作得更厉害了,我哆嗦得简直像是在打摆子。

“好,好,我走……不,我滚,我滚,只求——姑娘你不要生气,看得出来,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伤心的可怕的事才会这样……姑娘,我走了,不不不,我滚了,你赶紧回床上躺着吧,要知道,你还生着病,身体那么的虚弱,而且你又一直没有好好吃东西……”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个小丫头一直没有抬起头来看我,她蹲在地上,捡拾起我刚刚砸向她的那些东西,并且一边说着话,一边双手颤抖着把这些东西物归原位,直到她最后放好被褥,才朝我抬起头,用她那双善良的、又充满了忧郁与怜悯感情的眼睛匆匆瞥了我一眼。然后,她抓起木盆,极快地、笨拙地向我躬身行了一个礼,就夺门离去。

我合上门之后,愣了好半天,才动作迟缓地,僵硬地转过身,杵在原地继续又愣了一会儿,然后,我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夏小离,你可真浑,真浑呀!”我在心底暗自咒骂道,与此同时,我心不在焉地走回床边坐了下来。狂暴的脾气发作之后的短暂的平静,笼罩住我。我环顾了一眼墙壁上的水晶盒以及装在它们里边的蝴蝶标本,很是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仰头躺倒。我感到心如刀割,但是与此同时,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居然又想起了昨天夜里我做的那个短暂的只有声音没有图像的梦,并且像中了魔似的,将梦里听到的那三句话复述了出来。

“笨兔子,笨兔子,你这个笨兔子!”才说完,我捂着嘴,泪如泉涌。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眨眼间,外边有人敲门,“老大,老大,你起床了么?”谢永儿那略微急促的、仍然带着某种稚气的、又令我此刻感到出奇愤怒的声音,随即响起。

“腾”的一下,我仿佛身上着了火似的猛地从床上跳起(对于我能做出这样迅捷的反应,我自己也感到很是吃惊,似乎在这个出奇愤怒的一刹那,我身上寒症的症状一下子消失了。当然,这种所谓的“消失”也仅仅是出于我自己的感觉。),然后好像一个疯子般摇晃着身体,几个大步狂奔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你……你还敢来?!还敢来见我?混蛋,混蛋!你这个混蛋!”我又开始狂叫,不过这次狂叫的对象是小谢。一段时间不见,这个臭小子长高了,人也瘦了,不过看上去与我之前最后一次见他(也就是在曹岳的马车里,他带给我无风那只有三个字的信的那一次)的时候相比,他的身上好像多了一种异常坚定的、果敢的、不容怀疑的东西。而这种东西也透过此刻他那双黑漆漆的双眸展露了出来,不过,这反而让我更加火冒三丈,恼恨异常。我咬牙切齿又浑身发抖地冲他吼,问他究竟知不知道为什么他是一个混蛋。

“老大,老大,你别这样激动,过度的激动对你现在没有好处。”

他“答非所问”又“刻意回避”的这句回答立刻引起了我的怀疑,并且还让我嗅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气息。

“臭混蛋,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知道那个……锦盒的事了,对不对?啊,你干嘛低下头,不敢看我?难不成是做贼心虚?啊哈,还真有你的,不仅白白浪费昨天下午那个唯一可以救他的机会,而且还落井下石,给死人泼脏水!噢,你还想反驳?你给我闭嘴!李小甲都说了,昨天他已经盘问过你了,而你呢?就在那个‘一条腿’跟前嚼舌根!说他的坏话!说是他害死了耶律燕!噢,放屁!放屁!这些统统都是放屁!放他娘的狗臭屁!臭狗屁!”

我说到这儿,蓦地停下来,妨碍我继续说下去的是由寒症引起的身体的一阵抽搐和痉挛。我后退了几步,扶着桌子,有气无力地跌坐在凳子上,好半天像只暑天里的狗似的,张大嘴(就差没吐出舌头了)呼哧呼哧地一个劲地喘粗气。这时,小谢的脸色逐渐发白,他抬起眼睛,异常焦虑又担忧地望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我跟前走,试图伸出手来抓住我正不停挥舞在半空中的一只仿佛抽筋似的手。不过,却立刻不得不把我松开,我用指甲刺痛了他。

“臭混蛋,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瞧,瞧这桌子,瞧这儿!昨天,昨天晚上……‘他’……‘他’……的头颅就摆在这儿!(我搭在桌边的另一只手这时抚摸到了桌子中间,一个劲地摸,来回地摸。)在没有打开那个锦盒之前,我就看到了盒子外边的血,好多好多的血……好多好多的血……”

“老大,你……你……算我求你了,你别再说了,更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要知道,你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现在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你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好好地……保重好你自己,你一定要保重好你自己呀!”

“狗屁的保重!见鬼的保重!不过……不过……”我说话的同时,察觉到了背后的一片阴冷,为此,我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我的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并且猜测,这冷汗大概是我方才过于激烈的一些列动作所致。此时,暴风雨般的情绪在我心中稍稍得到宣泄,方才那种仅仅倚靠怒气支撑着我的力气霎时间在我身上消失。我又开始不停地哆嗦,身体越来越冷,头越来越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