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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军师的折磨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8-03-18 | 字数:4599


“既然军师非要先提耶律燕的死,再……揭露谜底的话,那么我……只有洗耳恭听。”

我这话虽是说给李小甲听的,但说话的时候,我却一直盯着面前的这个锦盒,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恨不得用我的目光把盒子穿透,但是刚这样想完,我又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其实,关于谜底云云,已经昭然若揭了嘛。虽然你这位‘耶律姑娘’的嗅觉不如‘黑龙’,但又怎么会闻不到这空气里弥漫出的……除了血腥味儿之外的另外一种气味儿呢?(我听到这儿,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另外一种气味儿’深深地、痛苦地嗅到气管里,然后几乎立刻要晕过去)要知道,‘耶律姑娘’,你这屋子周围可是没有任何的适合这个季节吐出香气的花草,是的,连一株腊梅也没有!而且,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从来不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或是衣服上弄那些熏香的,因此,现在所谓的‘另外一种气味儿’绝不可能是来自这周围的环境或者我的身上。所以……难道你还想不出,这所谓的‘另外一种气味儿’还能是……来自什么地方呢?”

他话音刚落,就狞笑着,把视线落到了几乎被血覆盖了的锦盒上。我顿时捂着嘴,一连往后倒退了三大步,蓦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好啦好啦,既然‘耶律姑娘’还不愿意现在就面对现实,那么,何妨让这个时刻来得稍稍迟一点,哪怕就迟个‘半柱香’的时间呢?嘿嘿嘿!”

他末尾说到“半柱香”的时候,又采用了异常怪异的腔调,并且刚一说完,就凶狠地阴沉地逼视住我。与他对望一眼之后,我就立刻明白了徐衍为什么迟迟不派人给我捎带消息的原因:要知道,就在我成功威胁徐衍和我做交易之后,就在这个房间里,我就曾经恳求过徐衍,让他给我“半柱香”的时间,好让我和萧轻风单独说会儿话。因此,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东窗事发了。

“不必这样惶恐,也不必这样惊慌嘛。‘耶律姑娘’,你要知道,既然大元帅刚才在宴席上已经决定对姑娘你下午的那番行为既往不咎,不计较了,既然如此,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又哪敢再多说什么呢?不过,够了,闲话已经说得足够了。还是赶快切入正题,说耶律燕的死吧。噢,请你别这样瞪着我,即使你再瞪,你也是一个冒牌货。对于那位正主儿的死,我当然知道是杀死她的是‘瘦猴’。但这仅仅是裹在真相之外的一层糖衣,就像包裹在这个锦盒外边的黑布一样。我们需要把最里面的东西给挖出来,直到挖到那只潜藏在幕后的黑手!是的,没错,耶律燕之死的幕后就存在着一个比刽子手还刽子手的人……唉,瞧我这话,说得多蠢!其实,我只不过是想就这个死后还要被人冒名顶替的可怜姑娘的死,进行一次追本溯源,刨根究底!并且,我还希望借此,想让你这个‘冒牌货’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了解这个‘本源’与‘根底’!这就是我要说下边这番话的目的。请原谅,这个开场白有些过于冗长了。嘿嘿嘿……”

“给个痛快话吧,李小甲,把那个人的名字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吧。当然,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当真存在一个‘比刽子手还刽子手’的人的话……”

我抓挠着头发,很是不耐地冲他嚷了起来。是的,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焦急,慌张,惊讶,怀疑……似乎凡是能让人痛苦的情绪,我都经历品尝了一遍,我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尤其是在不断地嗅到空气中潜伏着的“另外一种气味儿”的前提下。

“嘿嘿嘿,冒牌货儿,难道你会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喏,喏喏喏,瞧瞧这里呀!”他侧过脸,伸手拍了拍桌上的锦盒,用火一般的、仿佛想一下子抵达我的内心深处、以便能把我心里的秘密窥探个够的眼光把我逼视住。

我盯着锦盒,一下子蒙了,完全呆住。

然而,与此同时,这个“一条腿”低沉又恶毒的声音却开始在我耳边响起。

“其实,也只能是‘他’嘛。要知道,一切都是明摆着的呀。若非有‘他’在背后给……被‘他’派到金陵的谢永儿指示,那个独臂小子怎么可能会在她死前的一天与她密谈,而且最后在她彻底消失之前,还与她见过面……而这次‘密谈’与见面过后,她偏巧就死了。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难道还不可疑,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什么……问题?”我用发抖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问。

“他就是那个真正的凶手!藏在幕后的,比刽子手还刽子手的人!”

“不!你胡说!”我冲着“一条腿”狂吼。

“胡说?刚刚那个独臂小子已经都跟我招供了,而上面提到的与她密谈与见面的事,也都是那独臂小子亲口告诉我的。‘他’图谋的就是那封禅位遗诏。‘他’的目的就是尽快找到这遗诏,然后用它来威胁我们,对付我们。嘿嘿,冒牌货,关于那遗诏的事,你总不会不记得了吧……啊,瞧瞧,你的脸色已经告诉我,你现在想起来啦,真是可喜可贺!所以,现在,请你务必竖起耳朵,听我往下说。‘他’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就在‘忘忧别院’故意对我们服软,低声下气地说什么愿意从此对我们大元帅效忠……啊,关于这些话,‘他’虽然没说(是那个北洱说的),但至少‘他’当时给大元帅下跪了,好像还磕了头。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从一开始,就对我们居心险恶,包藏祸心。

“换句话说,‘他’只是诈降!而背地里一直在对我们捣鼓阴谋诡计,鬼蜮伎俩。那个耶律燕,就是他这种诈降方式的牺牲品!要知道,当时在金陵,除了耶律燕,没有人能那样轻而易举地、不被怀疑地接近‘瘦猴’!而当时那份遗诏就捏在‘瘦猴’的手里,并且一直凭借这遗诏和我们这边讨价还价,眉来眼去。另外一方面,虽然我们那会儿也察觉到了这份遗诏的重要性,并且派出了徐衍去金陵查探一切,但是,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证明,都足以证明,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比不上‘他’的一根手指头。事实上,‘他’也只是勾勾手指头,就把耶律燕搞定了,不是吗?啊,当然,当然,我这么说只是一种比喻,而方才那个独臂小子也亲口对我承认了,说是‘他’曾委托他带给耶律燕一封信,看完这封信,耶律燕就开始接近‘瘦猴’,然后在她死前的一个时辰,将那份遗诏交给了他谢永儿。

“之后,这个可怜的姑娘就再没能走出金陵的‘伤心冢’。不用说,事情败露啦。发现遗诏不见的‘瘦猴’或许接受不了被情人背叛的事实,或许是害怕得罪我们以及耶律宏,又或许是天知道的什么别的原因,不管怎么说吧,他杀死了背叛他的情人,然后自杀。而怀揣遗诏的谢永儿又在逃往笼脊镇的途中遭遇了另一边的一员大将,陆展风,于是,遗诏不见了,即使徐衍带回来谢永儿,但是,就争夺遗诏的这场暗战来看,显然,胜利既不属于我们也不属于‘他’。只不过,‘他’的这番精心算计,到头来,反倒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白忙了一场。实在是有些令人唏嘘。然而,即使‘他’争夺遗诏失败,但,这也不能抹杀‘他’对耶律燕犯下的罪行。‘他’利用了耶律燕,利用耶律燕对‘他’的感情,唆使这位契丹小姐勾引‘瘦猴’……”

“不!我不信!我不信!”我瞪着李小甲,拼命地狂叫。

“啊,当然,刚才末尾最后一句仅仅是我个人的一点推测,但是,请注意,这也是有充分事实根据的。因为刚才谢永儿曾提到了两个不容忽略的细节,首当其冲的一个细节就是,谢永儿说,一看完‘他’的信,耶律燕就脸红了,而且还小心翼翼地把那封信叠好,藏在了怀里,但是没过一会儿,又把信拿出来,看了又看,之后和他谢永儿密谈的时候,手里也一直抓着这封信。此外,她出事的那天,最后把密诏交给他的时候,还把那封信从她怀里取出来,使劲地亲了亲,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信揉成一团,一口吞了下去。跟着,还对他苦涩地笑着说,说这样,她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啦……”

“所以,所以,李小甲,你说这些,究竟是想要干什么?你想要对我表达什么意思?”

我近乎尖叫着打断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话,喘着粗气,急促地说道。

“我想干什么?想对你表达什么意思?嘿嘿,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要追本溯源,刨根究底。我要让那个‘本源’与‘根底’,也就是‘他’的狐狸尾巴在你面前暴露出来!我要你,即使换了身份和名字的你,永远带着一颗负疚的、充满了罪恶感的心,来使用你现在焕然一新的身份和名字!一句话,我要折磨你!哪怕,大元帅被你迷昏了头,被你偷去了心!”

说到这儿,李小甲终于拄着拐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抬起下巴,傲慢地、不屑地、又仿佛戒备心十足地望着我。而且,这一次,没等我开口(他大概是注意到我蠕动了几下嘴唇,觉得我想说话),他就抢到了我的前面,猛地一下打开了锦盒!

就在这一刹那,盯着锦盒的我,流了泪。空气中的“另外一种气味儿”忽然变得异常浓郁。

“花香,满屋子的花香……啧啧啧,与‘他’的这颗人头还真是般配呢。不过,这话我好像说得不对,要知道,他本来就是身上带有这种特殊的花香味儿嘛。就好像有些人天生……狐臭一样!”

虽然我觉得李小甲末尾那句话说得声音有些怪异,但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计较这些了。眼前,这颗暴露在我眼前的头颅,粉碎了我至今为止全部的希望,粉碎了我所有美好的感情,甚至,连我今后的人生,也被彻底粉碎了。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几乎没过一会儿,摆在我眼前的锦盒与桌子就分别多出了两三个影子,它们的任何一个影子都在摇晃,不停地摇晃。又过了片刻,似乎连李小甲也变成了三头六臂,他也在我面前不停地晃,地板,屋顶好像都在哆嗦,所有的一切都晃动了起来,一切的一切都天旋地转了……

“咕咚”一声,我倒在了地上,我的头恰好挨着曹岳的靴子: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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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眼。

我发现到自己依旧躺在原先的屋里,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厚实的棉被。但是这时,我浑身难受得要命,手脚冰凉,脑袋发晕,鼻子也塞住了,根本嗅不到房间里的任何气味儿。为此,我忐忑地睁大了眼,一个骨碌坐起了身,够着脑袋往桌子那边瞅了又瞅,似乎,桌上除了茶壶茶碗,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但是,我仍然不放心,没点蜡烛的屋子里太黑啦。我生怕我眼睛发花,没看清。于是,我使出全身力气,缓缓地下了床,赤着脚,摸索到桌边,颤抖着手指,胆战心惊地在桌子上面一阵乱摸。我什么都没摸到,除了茶壶茶碗。接着,我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勉强自己绕着桌子四周仔细地瞧了瞧,最终确定,没有任何东西掉在或是躺在地下,包括四方形的东西,包括曹岳。

做过这番检查的我,似乎终于感到稍稍安心,但是,只过了瞬间,我就膝盖一软,身体摇晃了几下,脸朝下摔趴在地板上。之后,好长时间,我觉得从我眼眶里流出来的东西和地板的温度一样,一样的冰冷。接着,极度的伤心和疲惫征服了我,我睡着了。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又醒了过来,摸黑重新爬上了床。是的,是爬回去的,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我躺在床上,感觉鼻塞得更加严重,于是最后,我只得张着嘴,用嘴呼吸。虽然这次醒来,我依旧觉得异常痛苦,但是很快,我又睡着了。

在我临睡之前,还恍惚听到了外边的大风将门“吱呀”一声吹开的声音。

第二天,天没亮,我就醒了。我开始不停地打哆嗦,手脚冷得像冰,脑袋烫得像火。于是,我立刻明白,先前我患过的那种寒症又在我身上发作了。不过,虽然如此,我的意识却变得异常清醒。而且我还十分清醒地察觉到了一股锥心刺骨般的痛,无风的死让我痛不欲生。我哽咽起来。

但是,正当我呜咽了几声准备掉眼泪的时候,我忽然愣住了:昨夜我做得一个梦突然闯入我的脑海。那梦短暂且没有图像,梦里仅有一个让我感到异常熟悉又温柔的声音。那个声音呼唤着我虽然总共只对我呼唤了三声,但是这三声却揉碎了我的心:

——“笨兔子!笨兔子!你这个笨兔子!”

脑海中这三声终止的瞬间,我把被子蒙在了头上,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