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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奶妈的叙述2
“见面?噢,不不不,准确地说,他们母子并不经常见面,”张妈出乎意料地回答道,“就我待在卫姑娘那处院落的这段日子来说,他们就没怎么见过。哎哎哎,夏姑娘,你别急着冲我瞪眼呀,先让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母子俩虽然不见面,但是,福王照样对他母亲发脾气,虽然只是隔着一扇门,虽然只是通过纸与笔的方式……”
“隔着一扇门?纸与笔的方式?噢,张妈,麻烦你把话说明白……”我近乎不满地嚷了起来。
对于我这样近乎无礼的举动,张氏非但不以为忤,脸上还露出自责的(仿佛责怪她自己嘴笨,没把方才话讲清楚的)表情,冲我勉强讪笑了一下,说道,
“喏,其实说起来,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他们两个互相传纸条嘛!
“啊,夏姑娘,你……你怎么啦,怎么身体摇晃成这样,脸色也这么难看啦?来,快来,让我扶你一把……哎哟,你的手简直像……冰!快快快,让咱们快往这边避风的角落里站站。来,我来扶着你,你走慢一点,慢一点……”
从早上开始就接连不断地出现在我眼前的“访客”以及他们逐一带来的各种消息,已经令我疲惫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我早已是心力憔悴。此时此刻,唯一支撑着我,让我还没垮掉的仅仅是出于一份对能否阻碍萧轻风去逼死无风行动的极度担忧与焦灼。也就是说,徐衍那边所谓的“捎话”已经让我望眼欲穿。不过,实际上,我已经做好了继续等下去的准备,甚至暗自告诉自己,哪怕等到天黑,我也要一直等下去。至于派人去徐衍那边打探消息的念头,虽然也曾几次三番在我脑海里浮现,但都被我很快打消了:我认为,对于那边事态发展不甚了解的我,最好不要草率地去惊动李小甲那条毒蛇,更不愿将我的这种小动作暴露在曹岳的眼皮之下。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说,我还不死心,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在阻碍萧轻风逼死无风的这件事上,必定还有转机,虽然与此同时,我又分明感觉到,消息越是迟迟不至,局势越是对我不利。
这时,张妈扶着我坐到了一个背风的角落里,那角落里摆着两张木凳,其中一张木凳靠里,较为干燥,另一张木凳临近走廊,上面铺满了一层积雪。张妈把我扶着坐在那张干燥的木凳上,自己站在我面前,用怜悯的、微微惊慌的神情默默地望着我。我稍稍喘了几口气,就催促她赶紧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她抬起头,有些担忧地望了我一眼,便很快照办。
她道:
“德王妃想找福王说话的时候,就往福王那扇通常紧闭的门(虽然门紧闭,但大多数情况下,福王都在屋里待着)的门缝下边,塞上一张纸条递进去,而往往只要福王在屋里,那张刚刚写了一行字的纸,就又很快被塞了回来。不过,那时,纸上已经又多了一行字……于是,德王妃蹲在门外,再写,再递,而门那头我虽然看不见,但想必也是重复着这样的举动。至于说到福王发脾气,那是家常便饭,好几次,没有十次,也必定有九次,德王妃这边纸条刚递进去,福王就在门那边暴跳如雷,不是猛踹门板,就是在屋里乱砸东西。
“其中最令我印象的深刻是这么一件事。有一次,也不知福王怎么了,特别地生气,他故意从门缝下塞出来好多和德王妃方才递进去的那张纸类似的纸,还故意在每张纸上写上两行字,又把这些纸都翻转过来,为的就是让门外的人产生一种误会:认为呈现在面前所有的这些纸都可能是她刚刚塞进去的那张纸。唉,那一次可是把王妃给害惨啦。她一直跪在福王的门口,弯腰低头把那些纸一张一张地翻过来,又慢慢地凑到跟前去逐一细看,到了第二天她又来看念兴的时候,她的腰还一直驼着,好半天都直不起来呢。
“不过,做娘的也不是一味地吃亏。有时候,更加凶狠狂躁的人没准就是她。关于这一点,我就亲眼见识过一次。一天,她捡起从门缝那边塞过来的纸条,只瞄了一眼,就咬牙切齿地把纸条给撕了,然后挥拳对着福王紧闭的那扇门猛地一阵乱捶,门上的一个钉子把她的手给戳破了,她也不理,继续用力地捶门,一边捶一边压低着嗓子骂,骂门里边的是‘畜生’,是‘禽兽’。门里边的也不省心,立即还击,而且仿佛故意要气她似的,在她刚刚骂的那两句话后边又分别加了两个字,说是‘畜生的娘’,‘禽兽的娘’,还反问‘说既然是畜生,是禽兽,那畜生禽兽的娘又是什么’。唉,一场令人难以忍受的、各种粗俗不堪的对骂就开始啦,那一次,念兴也加入到这场争执中,不过,他当然只能是扯着嗓子为他们母子俩伴奏……
“当然啦,我忘了说啦,他们母子传纸条的时候,都是刻意避开了卫姑娘的。也就是说,他们专挑卫姑娘不在的时候,进行着他们这种独有的对话。不过,他们从来不避讳我,虽说对此,德王妃一个劲地亲热地和我说,这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把我当外人的缘故。但是其实,我又怎么不知道,他们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所以他们根本不需要避讳我。
“对啦,说起来,今天中午之前,他们母子也传了一会儿纸条呢。不过,那纸条上总共好像只写了三四行字。而且,在写纸条之前,德王妃的脸色就非常难看,而福王也在屋子里噼里啪啦地乱摔东西,听动静好像脾气发得比平时还大,好像谁让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而且还很生气地一个劲地嚷嚷,说什么‘养子’,什么‘娶亲’的。啊……夏姑娘,你可别多心,我可不是故意要说什么……来……讽刺你,只是福王他原本真的就是这么说的。唉!总的来说,总的来说,我都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母子了。儿子吧,一副茅坑里石头的脾气,但真正温柔起来吧,却又令人脸红得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至于母亲,则是完全个谜。虽说我陪在她身边有段时间,也和她说过不少话,但是,怎么说呢?什么样的人才算真正的好人,好得像王大满那样的实实在在,而什么样的人又不得不叫你多留个心眼,对她暗自小心……对于这些,活了三十几年的我这个老婆子,还是心里有数的啊……
“啊呀,夏姑娘,你怎么啦?你……你的脸简直白得吓人!啊……夏姑娘!夏姑娘!糟啦糟啦……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喂!喂喂喂,那边门口的几位兵大哥,你们快过来呀!快呀!你们姑娘晕倒啦!快来帮忙呀!”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了张妈用她那独有的爆豆子般的声音嚷出了这几句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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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睁开了眼。我已躺在了我房间那张柔软的床上,还盖着厚厚的被褥,身体感觉又暖和又舒适。不过,立刻让我感到厌恶的是,我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曹岳。他侧身坐在我床边,咧着嘴,脸上尽是喜气洋洋又春风得意的神色。见我醒来,他顿时大喜,伸出手要凑过来抚摸我的脸颊,却是被我扭头避过,对此,他微微一笑,点头笑着说,“可算是醒了。”然后就站起身,走到桌边,从一个汤盅里舀出一碗热姜汤走过来,说是要喂我喝。见状,我连忙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接过他手里的姜汤,一股脑地喝了个精光,直到把空碗交给他,我才吐着舌头察觉到烫。
“你呀,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曹岳笑眯眯地腾出一只手,又想凑过来抚摸我的脸,然而,这一次,我又没遂他的意,我假装靠坐在床头,后仰着脑袋把他避过。而他只是稍稍眨了一下眼睛,并没有像平时表现得那样:一旦亲近之意被我拒绝,就暴跳如雷。至此,我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与此同时,我又格外注意到此刻呈现在他脸上的那种异乎寻常的喜悦之情。没错,他几乎是在兴奋了。不过关于是什么事情导致他如此兴奋这,我没有表现出好奇,也没有询问他什么。我决定对他暗中察言观色。然而,就在我下定这样的决心的时候,突然一下子,我感觉到有一片比外边的天空还要大、还要黑的阴影将我整个人笼罩住,我突然感到恐惧。
“小离,从今而后,你就是自由的了。当然,在此之前,你也从来都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不过是我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我们三日后的那场举世瞩目的喜事考虑,所以才暂时限制了你所能够的活动范围。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认真计较的话,现在我又何尝能够自由自在呢?小甲派给我的那十八个人,也就是精通‘万箭穿心’的那队护卫,就与我形影不离,当然啦,此刻,他们被我撂在了院门口……不过,我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关于这一切,一切的啰嗦,就让它们统统滚蛋去吧。从此刻开始,在这个偌大的府邸里,只要有人陪着你,只要你爱惜自己照顾好你自己,你想去哪儿都行!真的,我允诺给你自由。绝对不骗你。但是,另一方面,你也应该晓得,你很快就要去驿站那边了。也就是去……送嫁队伍那边在城里入住的驿站。我刚刚已经和小甲确认,驿站那边明天就能收拾好,因此……明天,小离,明天我们就不得不暂时分开了,不过,也仅仅是三天不见面。
“而我刚刚允诺给你的自由,如果真正实施起来的话,也应该是在三天之后了。不过,小离,你可以完全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向来都不会反悔……而且我还要发自肺腑地对你说……是的,接下来我所要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掏心窝子的话,我要说的是,小离,从今天开始,我会加倍地疼你,怜你,照顾你,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绝不摘星星。而且,即使我今后有望成为那个受万民朝拜,坐北朝南的人,但是,每天晚上,在只属于我俩人的甜蜜的小世界里,我要跪的人却是你,你才是我的王,我的女王……”
话音未落,他蓦地将碗放在床头,然后一下子抓住我的手,用力地亲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