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书网 勤书网
登录 | 注册

正在阅读> 妖娆离情>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甜汤的插曲

选择阅读主题:

第二百三十六章 甜汤的插曲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8-03-12 | 字数:4391


范二麻子将茶盘里的汤盅递到我的面前,用仿佛乌鸦般的破锣嗓音请求我喝点“甜汤”驱驱寒。我不耐烦地将茶盘推开,仿佛驱赶苍蝇似的朝他挥起手,示意他退下。然而,不知为什么,这个厨子依然很不识相地杵在原地,而且好像故意要和我对着干似的,居然又把汤盅往我跟前凑了凑。

“姑娘,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东西,就连刚刚的桂花糕也没碰一下……”我听到这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立刻惊呼一声,把这个厨子打断,“啊,我想起来了,先前,慕夏好像就说过,要让你做些点心送过来的……这么说,你看到过她?是在什么时候?”

“大约是一个时辰前,她来厨房找我,让我给姑娘弄些清淡的点心。”

“之后呢?”我追问道。

“之后,小人就没再见过她。”

“啊,一个时辰前……那会儿应该是我吩咐她去追王大满的时候……可是之后,她并未和王大满待在一起……唉,这个小丫头,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了……还偏偏是在这个……最关键、最要命的时候!可不是要人的命么?要人的……唉!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说到末尾,我已转过头,不再看这个厨子,抑郁烦躁地又踱起步来。而且,仿佛为了发泄我此刻心情似的,我故意把脚下的积雪踩得咯吱咯吱响。我一味地往走廊的方向走去,而那个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厨子则一直很是奇怪地跟在我身后。等我走到走廊的入口处,蓦地停在了那个沙漏的前面,他竟也跟着我几乎同时停下;我是从背后的踩雪的脚步声听出他始终跟着我的。

“姑娘……你寒症初愈,实在不适合再受寒,再说,说句不怕姑娘见笑的话,这‘甜汤’是小人专门为了孝敬姑娘做的,汤里有酸枣仁和莲子心。不但对于气血虚亏有一定的滋补作用,而且特别适合……”

“噢!”我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恼怒的尖叫,随即,我猛地转过身,很是粗鲁地一把夺过这个多嘴多舌的厨子手里的茶盘(当然是连同那个汤盅一起),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院门口,将茶盘递给了那个矮胖士兵,恶狠狠地道:“喝掉!我命令你马上给我把这见鬼的‘甜汤’喝掉!一滴也不许剩!”

矮胖士兵受宠若惊地看了我一眼,立马乖乖照办。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他揭开汤盅的盖子牛饮之前,他还用一种自以为是的、炫耀的、不屑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他的另外几个同伴,这一眼的目光仿佛就是在说:“瞧,瞧见了吗?这份殊荣可不是人人都配得到的。而这,恰恰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和你们不一样,完全的不一样。”

不过,刚喝完,矮胖士兵的眉眼就全都挤在了一块儿,双手捧着汤盅,扭曲起五官,龇牙咧嘴地说道,“我的个妈呀,这味儿简直……简直是……”不过,后边的话,蓦地就此打住;这矮胖士兵小心翼翼又察言观色地瞄了我一眼,立刻闭上了嘴。

“嘿嘿,这应该是酸枣仁、莲子心充分发挥出它们的本味,要知道,这两种食材都非常适合姑娘此刻食用,所以小人比常用量多放了一些,而且它们除了滋补气血之外,无一例外地都具有一种独特的功效……”

这时,范二麻子走到我面前,接过矮胖士兵递过来的茶盘以及摆在茶盘中间的空空如也的汤盅(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汤盅的盖子被揭开,放在茶盘上),转过身,对着我解释了起来。在说话的时候,他的头垂得很低,他脸颊两侧的头发将他的眼睛完全遮盖住。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一双眼睛正藏在那些头发背后在窥视着我,而且目光炙热,近乎无礼。这种目光,或者不如说,我怀疑他无礼窥视我的这种感觉一下子令我感到气愤。我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的确,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受不了任何的不如意,哪怕是只相当于一根头发丝般的微小的挑衅;徐衍那边许久的“悄然无息”,已经让我处在自制力和忍耐力所能够到达的极限。于是,我立刻把这个厨子打断。

“够了!够了!我说够了!范厨子,难道你就没一点儿眼力劲吗?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现在几乎与热锅上的蚂蚁无异吗?因此,你难道就不能发发善心,让我安静一会儿吗?要知道,现在,我需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滋补又具有特效的甜汤,而是……是一个消息(我突然注意到,我说到这儿的时候,面前的这个范二麻子突然猛地哆嗦了一下,不过对此,我当然并不太在意,只以为他仅仅是打了个冷颤。),一个能让我立刻心平气和下来的消息!因为这个消息对于我无比重要,甚至可以说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百倍千倍……噢,不过……天知道,我又为什么,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该死的!真见鬼!真叫人要发疯!(我说完这几句话,简直气炸了肺,为再一次自己对这个近乎陌生的厨子说出自己的烦恼而气得浑身直发抖。)好啦,好啦,范厨子,就算我拜托你,就算我请求你,让我安静一会儿,让我一个人单独待一会儿,还不行吗?

“很好,很好,看来你喜欢别人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说话,走吧,走吧,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继续去做你的菜,去做你的点心去吧,其余的事情,实在不必你操心……啊,等等……你再等等!来,你再过来一下,靠近一点,很好。就站在这儿。”

我和范二麻子在距离院门口大约二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范二麻子紧挨着我。一阵北风呼啸而过,我们周围树梢上的积雪纷纷被这风卷起,张牙舞爪地飞向空中,霎时间我们的头顶上方好像又下了雪。北风呜咽的声音异常狂暴,近乎于鬼哭狼嚎。

因此,我敢肯定,院门口的矮胖士兵和其他人不会偷听到我和范二麻子所说的话。

于是,接下来,我问了他两个问题。第一,他是否听到了关于萧轻风的什么消息。譬如说,如果这位契丹使者之后准备来拿那种令他赞不绝口的点心的话,那么或许就会让人事先通知厨房,下次他再来府中的时间(而这时间,在我看来,必定就是萧轻风取了无风的人头,来送交曹岳李小甲的时间)以便及时拿到点心。而另一个问题则是关于徐衍的,我压低了声音问范二麻子,方才徐衍和他偷偷说了什么。

“那位萧公子的事,我一点儿不晓得,原本方才我就是要按照他和徐将军的吩咐去厨房做桂花糕的,但是厨房里忙得异常火热,一个个都在卷着袖子,埋头苦干。不用说,大家伙儿都是在为今天晚上,元帅的宴席做着准备。(他说到这儿,又被我厌恶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这动作的言下之意,当然是要他把这些拉拉杂杂的完全激不起我兴趣的细节掠过不谈,然而,他却仿佛没看到我这手势似的,依然用他那种沙哑得近乎刺耳的嗓音说了下去。)因此,可以说,厨房里连容我做桂花糕的地儿都没有,仅有一个小小的灶头、一些被大厨们匆忙取出的、散落在案台或是砧板上的食材,而这时,我回想起早上给姑娘把脉的情形,就……想着做一盅甜汤来献给姑娘……至于徐将军刚刚和我说的话……那其实也没什么,徐将军只是让我这几天再多做几盒桂花糕,说他要拿些桂花糕来送人。”

这位厨子说完,不等我开口,就端着茶盘里的汤盅蓦地转过了身,往他来时的方向走,不过,他刚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过头,很是莫名其妙对我说了一句话。——“其实,酸枣仁和莲子心都具有安神静心的功效。”话音未落,他腾出一只手,很大声地很用力地把汤盅的盖子盖了回去,然后,居然也不向我行礼,就扭过头走了。我咬牙切齿地瞪着此人的背影看了半天,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我才发出一声忿忿不平的冷哼。不一会儿,矮胖士兵走到我身旁,愚蠢地来说三道四,“呸,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臭厨子么?姑娘,你可千万别气!他居然敢这样对姑娘不敬,要我说,等见着元帅,姑娘你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他好看!不过,话又说回来,从他刚才那碗特地孝敬姑娘的汤来看,也能看得出此人也是想巴结讨好姑娘的!只是可惜,他的厨艺太差,连‘甜汤’都做得这么不地道……”

“不地道?”我厌恶地又狐疑地打量了此人一眼,问道。

“可不是!刚刚那汤也能算得上‘甜汤’?连个甜味儿都没有!难喝死啦!依我看,不该叫‘甜汤’,应该叫药才对。哎哟,总之那个味儿呀,又酸又苦,酸起来酸得叫人头皮发麻,苦起来苦得叫人恨不得立马咬掉舌头……但是,但是小人又怎么能不识抬举,不懂得姑娘对小人的一片体恤之情呢?所以,小人还是把那甜汤喝光啦。啊,说到这儿,小人还没给姑娘通报自己的姓名呢,小人叫孙虎,可平日那帮兄弟都喜欢叫小人‘猢狲’,还一个劲地嘲笑挖苦小人,说像小人这样陀螺般的身材,就是唰唰地横竖两刀,把小人劈成四瓣儿,任何一瓣儿都足够搓成十七八个小猢狲啦……哎哟,姑娘你说,他们这么讲话,是不是有点儿忒损,忒欺负人啦?啊,姑娘,你可算是笑啦。说真的,要逗你笑,可真是难呀……不过,能看到姑娘如此的笑容,不管做什么也都值了……啊……(至此,我猛地瞪了一眼这个说话说得越来越放肆的“猢狲”,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逾越,立刻蹲下身,半跪在地上,对着我拱手作揖)姑娘,姑娘恕罪,小人说错话啦,说错话啦。”

“以后再敢胡说,小心我见了大元帅,‘随便一句话,就让人把你唰唰横竖两刀,当真劈成了四瓣儿’!”

果然,我末尾的一句话骇住了此人,这个矮胖士兵立刻惊慌失措地捂住嘴,抬起头,眼神绝望地望着我,而且好半天都半张着嘴,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见状,我才又恢复了一点儿好心情,

微微上扬起嘴角,又继续异常焦躁地踱起步。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我感到了疲乏。我缓缓地走进走廊,斜靠在沙漏旁的一根立柱,默默地打量起沙漏里从一个琉璃球落到另一个琉璃球里的细沙,此刻,已是申时(15:00-17:00)过半(16:00左右),按理说,即使真的要发生了什么事,无论这事是令我喜出望外还是陷入绝望,都早该发生了。但是,现在居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万籁俱寂得过份了。而这时,我甚至开始怀疑起徐衍的人品,不停地问自己,他是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最后,想不出这个问答案的我,低垂着脖子,越来越感到惴惴不安。我开始不停地揉自己的额头,但是仿佛越揉我的脑袋越晕,越揉我的思绪越乱。

片刻之后,又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人影突然从走廊的另一头向我走来。一直等这人走近,近到足以让我看清她圆盘般的大白脸,我还没认出面前的这个三十四五岁的、富态的、两眼微微发红的女人是谁,虽然我乍一看她感觉有些面熟。不过,另一方面,让我惊讶的是,她一看到我,就恭恭敬敬地称我为“夏姑娘”,又行了礼。随即,她做了自我介绍,说她是念兴的奶娘,姓张。

“念兴的奶娘?”我喃喃地问,接着默默地打量了她几眼,好一会儿没有吭声。说实话,对于这个奶娘,我是真没什么印象了。不过,这位张氏接下来用她那仿佛爆豆子般的欢快的活泼的声音(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她的人要年轻许多)令我恢复了关于她的一点记忆。她告诉我,说,第一次见到我,是在杭州郊外那间农舍(关于这间农舍,我立即想起了当时豢养在这农舍里的“黑珍珠”,以及养它们的小谢、田丽红、牛娃子以及一些原本笼脊镇的村民。而且,尤其在想到已死的牛娃子的时候,我的心里很不好受)的外边,而那一次,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念兴的生父(张氏在说“生父”这个词的时候,好像很是害怕地、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之后,在杭州的东城门外,她也远远地见过我。至此,我悄悄瞄了一眼她高耸的胸部,又嗅了嗅她身上散发出的独有的奶味儿,便终于肯定了她的身份。

我望着她,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遂颇为纳闷地问道,“请问,你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