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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再立大唐
朱温这一系列的动作极快,快到不但洛阳的官员还未反应过来,就是天下诸藩镇,有些偏远的地方,还不知道昭宗已死,前后换了三任皇帝了。
正月十二,蒋玄晖等人矫诏的消息一传出,洛阳军情司的密探立即将消息以信鸽飞快地向长安传来。
应进思年前才从关东返回长安,难得坐镇军情司本部,收到消息后,他第一个看到,然后急匆匆地朝李府而来。
李弘益正在书房陪两个女儿玩耍,看到应进思脸色有异,便叫侍女将女儿抱下,打开密信飞快地看了一遍,茫然地缓缓坐下,只觉得心乱如麻。
从内心底,李弘益对于昭宗李晔的评价还是很不错的。昭宗的祖父唐宣宗,在位十三年,大唐安定繁荣,他治理的这一段时期,被称为“大中之治”。就是李弘益占据了长安,百姓也多有思咏,称其为“小太宗”。
然而接任的唐懿宗,是大唐唯一一个以长子继位的皇帝,却是个沉湎酒色、游宴无度的,将唐宣宗以来的治政成果挥霍一空。
然后他的儿子唐僖宗,即位年龄本朝皇帝最小,同样热衷于玩乐,导致政局动荡混乱,甚至引发了影响巨大的黄巢之乱。
李晔并非是亡国之君,他少年时看到哥哥唐僖宗放任政权事,权力都交给了宦官,然后黄巢之乱又导致天下藩镇割据,等到继位以来,一直立志于兴复大唐。
可惜大唐祸乱渐积,就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内忧外患,李晔虽然为人明隽,但是朝廷并无贤佐,外部又都是虎视眈眈的藩镇实权派,他常慨然思得非常之材,但用匪其人,又求功心切,急于求成,导致积患更甚。
李弘益的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他有今日之地位,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李晔曾经的支持,但是李晔也见识到了李弘益实力的不断膨胀,心中担忧,多加阻挠。
因此李弘益从内心底来讲,其实也很期望着朱温谋朝篡位,这样他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而且再无掣肘,不用再顾虑许多了。
于是李弘益将长安城中文武官员召集,通报了消息。得知李晔驾崩,李珽大哭了起来,他是一个传统的文人,一向以忠君事主为人生至理,徐彦若更是直接哭昏了过去。
其余官员,都大哭了一场,尤其是阴继武和缅播高。阴继武曾经面见过天子,对于李晔的印象极好。而缅播高能够混得一个福禄县男的爵位,也是靠了李晔的赏识,两个人哭得稀里哗啦。
这让李弘益心里更加难受,好在韦庄并未受多大影响,两个人好一阵安慰,总算劝说了众人。
李珽流着泪,咬牙切齿地说:“此必是朱温弑君,无论如何,咱们都要为大行皇帝报仇!”韦庄开口说道:“急不在于此一时,朱温势大,宜缓缓图之!”
这个道理李珽也明白,这么多年为李弘益负责后勤,他早已经变得十分理智,虽然他也希望着河西能够尽快出兵东去,可是激情永远也取代不了真正的实力的。
李弘益见诸人悲伤无比,于是下令放半天假,让众人好歹平复一下心情。他对于李晔之死无比得震惊,然而毕竟是四镇之首,若是他也慌乱了,还有谁来主持大局呢?
李弘益密切地关注了洛阳的动向,然而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到了二月初四,朱温正式受禅,取代大唐,建立大梁,这个消息及时地传回了长安。
李弘益整个人都懵了,他有限的历史知识,虽然知道最后是朱温取代了大唐,但是其中具体的过程他无从了解,他从未想到,这一天来得居然这么快!
应进思显然已经是哭过一场了,双眼红肿,低着头站在书房一角。作为军情司的头目,应进思就是大唐最大的特务头子。他为人果断狠辣,这么多年的情报组织工作,他早已经学得心思阴沉,但是得知了大唐覆灭的消息,仍然悲痛无比。
李弘益无力地挥了挥手,叫应进思退下。应进思走出书房,守在了门外廊下,然后听到屋内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自穿越而来后,李弘益就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只要他还在这个人世间,就绝对不会让大唐灭亡。然而他辛辛苦苦地从玉门关一个小地方,带领着二百来号人,十余年间占领了关内、陇右、山南西道,才越发地明白,自己的这个目标,真正实现起来是多么的艰难。
大唐,这是一个多么伟大而令华夏民族自豪的朝代,这是一个多么辉煌无比的名字,然而最终李弘益还是无奈地看着它轰然倒下!
应进思站在门外,心中很乱,他在揣摩着李弘益的心思。面临这个局面,河西该何去何从呢?从他的内心来说,他更加希望李弘益站出来,在长安称帝,与朱温打擂台。
然后他看到书房的门被打开,李弘益已经用毛巾擦拭了脸,眼睛红肿,沉声说:“召集各曹司官员人等,开会!”
在长安的文武官员们,再一次地汇集一堂,他们心中诧异无比,都暗自揣测,莫非洛阳又有什么情况了?
看到李弘益在应进思的陪同下,从后堂走了进来,彼此窃窃私语的官员们安静了下来,都拿眼睛望着李弘益。
李弘益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刚接到军情司从洛阳发出的急报,太子李裕登基为帝,两日前禅让于朱温,朱温改国号为梁,改名为晃,以太子为济阴王,又杀诸王于九曲池中。”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一片哗然,许多人还在震惊之中,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得一声响,原来徐彦若受不了打击,再次昏倒了过去。
有官员连忙上前察看,司空图也被请到了会场,脸色铁青,突然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顿时引爆了全场,所有的官员人等,全都放声大哭了起来。整个会场哭号之声,响彻一片,凄凄切切,悲伤无比。
而其中哭得最厉害的,就是以出生于归义军的官员最为伤心。南阳郡王张议潮当年起兵沙州,不就是因为这班汉人,思念故国,迫切地想要与大唐再次取得联系么?
他们品尝过那种孤悬西北,独自面对四周穷凶极恶的蛮族的孤独滋味,因此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地怀念着大唐,怀念这个曾经威临四海八荒的强盛帝国。
熊乐玄搀扶着好友董一元,看到董一元已经哭得快要昏倒,他默默地流着泪,任由董一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抹在自己的身上。
韦庄也难得地大哭了起来,昭宗李晔驾崩的消息传来时,他并不觉得有多么难过,黄巢之乱搞得他家破人亡,与家中亲人分散,因此韦庄早已经看透了这个衰落混乱的时代。
但是一想到大唐亡了,韦庄突然觉得心中空荡荡的,那是一种痛到骨子里的难受,他只能借助于哭泣,才能够将这种堆积的情绪发泄出来。
看到王贞白因为痛哭也跟着昏倒了过去,李弘益闭上了眼睛,他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然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喊一声:“都哭什么,大唐还没有亡!”
他一声大吼,许多人的哭声被一声惊吓,顿时小了起来。李弘益握着拳头:“诸位还要学新亭对泣么?哭有何用,于大事无补!朱温篡位,难道我们就不能再建一个大唐么?”
李珽和韦庄最先反应了过来,反倒是司空图,嘴唇哆哆嗦嗦,努力站了起来,咳嗽着说:“郡王是要学朱温逆贼自立么?”他气得浑身发抖,突然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李弘益摇了摇头:“前年朱温入关,大行皇帝命秘书丞李琪秘密带辉王往姑臧。既然大行皇帝诸子皆不在,咱们便拥立辉王为帝,再立大唐!”说着他朝身后摆了摆手,应进思立刻将李柷从后堂带了进来。
李柷被送往姑臧的消息,李弘益一直封锁着,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他又下了封口令,因此司空图并不知晓。
这时候徐彦若已经被医官救醒,他脸色惨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说:“吾曾见过辉王殿下,可保是真无疑,况且天子曾传有密诏作证。郡王,咱们便拥立辉王殿下称帝。大唐不亡,此天之大幸也!”
有他作证,众人不再怀疑这个被李弘益推到台前的有些瑟瑟发抖的小孩子,正是昭宗李晔与何皇后的二子,心中热切了起来,哭声也渐渐停了。
这时俞长元匆匆走进会场,说:“曹副使马上就到!”曹用行一直坐镇华州,努力消除韩建在这里的影响,同时负责潼关和风陵渡的防守。
李弘益不知道他为何事急匆匆赶回,不一会儿曹用行便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看到众人刚哭过一阵,曹用行凑到李弘益身边,小声说了两句,然后举起一张黄色圣旨,说:“朱温无道,谋朝篡位,派人封武威郡王为伪梁凉王,便是在下,也得了他的伪官,封为陇王。”
说着他轻蔑地将圣旨丢在了地上,朝李弘益点了点头,转身跪倒在地,大声说:“请武威郡王带领我河西官员百姓,拥戴辉王登基,天家血脉犹存,大唐不灭!”
在他身后,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群人,都附和道:“请辉王登基!”李弘益看着不知所措的李柷,小声安慰了他两句,也跪了下来:“请辉王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