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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朱温篡唐
李弘益派人前往太原府联络李克用,消息还未传回,却先收到了王建的来信。王建占据了荆南的四州之地后,地盘再一次扩大,实力也大大地提升。
王建在来信中说,朱温劫持天子,不轨之心,世人皆知,他与李弘益的误会,暂且放在一边,还请李弘益以大局为重,与王建联合起来,对抗朱温,兴复唐室。
李弘益看完信,冷笑了起来,王建认为自己资格老,言语之间,竟是要李弘益做小弟,跟随着他共举义旗,还要联合李克用、赵匡凝、杨行密等人,一起对抗朱温。
李弘益不愿做出头鸟,但是他也不愿听王建的。若是推举李克用,李弘益自然无意见,于是将信丢在一边,只顾等着李克用的回信。
而在洛阳,李晔为了保住大唐这个名号,在蒋玄晖等人的劝说下,任命朱温为相国、总百揆,以宣武、宣义、天平、忠义、荆南等十余道为魏国,进封朱温为魏王,并加九锡、加殊礼,也就是“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入朝不趋”。
在枢密使蒋玄晖、宰相柳璨、太常卿张廷范等人看来,天下未平,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先走完“封大国、加九锡”这些受禅改朝换代的前置预备程序,再说下一步的行禅礼。
朱温大怒,说什么也不愿接受,将蒋玄晖等人大骂了一顿,说:“何必如此繁琐?”于是从潞州将氏叔琮调了回来,任命大将丁会统领河东军队。
他任命义子朱友恭为左龙武统军都指挥使,以氏叔琮为右龙武统军都指挥使,将洛阳兵权完全握在手中,加紧了篡唐的步伐。
但是他的妻子张惠身体已经不行了,朱温不得已又日夜兼程,从洛阳赶回开封,好歹见到了妻子的最后一面。
在病床上,张惠看着泪流不止的朱温,艰难地:“妾身一向劝阻夫君,既为唐臣,受唐恩厚重,便应忠心国家。既然你有建立霸业的大志,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你了。若夫君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最后还有一言,请你记下。”
朱温执着妻子的手,温声说:“有什么尽管说,我一定听从。”张惠说:“夫君英武超群,心中自有主见,唯独有时冤杀部下、贪恋酒色,让我放心部下。若夫君能够记得‘戒杀远色’四个字,我也就可以放心去了。”
看到朱温流着泪点头答应了下来,张惠神情舒展,缓缓闭上了眼睛。朱温难过得大哭了起来,他只想在妻子去世前,能够让妻子成为天下最显耀的女人,让人他终究没有做到。
张惠去世,朱温心情悲痛,便是众多将士听闻,也是悲伤不止。朱温为人残暴,若不是张惠时时劝导,只怕更加暴虐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他们只觉得顿时少了一个能够庇护自己的人。
而这时,李克用已经与李弘益取得了联系,各地藩镇节度使的奏报,纷纷传至长安。河东李克用、长安李弘益、成都王建、襄阳赵匡凝等地方实力派,结成了联盟,以兴复唐室讨伐朱温为名,倡议天下共讨之。
朱温才遭丧妻之痛,又闻天下藩镇反对,担心李晔在洛阳会有所异动,于是决定杀死李晔,篡夺大唐。
于是他在开封指示朱友恭、氏叔琮以及蒋玄晖三人,乘着除夕夜色昏暗,以入宫奏事为名,率兵进入内宫,准备将天子李晔杀死。
蒋玄晖知道朱温对自己很是怨恨,因为他的提议,导致朱温不能在妻子活着的时候封为皇后,收到朱温的指示,他再也不敢犹豫,立刻命朱友恭、氏叔琮分守皇宫,选拔了百余人跟随,入叩内门。
他只说有急事必须当面禀告天子,于是内门大开,蒋玄晖每过一门,便留十名士兵把守,一直闯到了椒殿院,遇到了李晔的妃子河东夫人裴贞一。
河东夫人是个有胆色的,看到蒋玄晖带兵闯入,于是质问:“急奏为何带士卒来?”蒋玄晖战战兢兢不敢回话,只得目视亲信龙武衙官史太。
史太心中大急,提着横刀,赶上前去,将河东夫人刺死,蒋玄晖的脸色都变了。史太大声说:“院使,梁王有令,事情已经至此,我等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蒋玄晖脸色变了几变,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于是继续向宫内闯去,一路来到了何皇后所在的椒兰殿。
昭仪李渐荣听到响动,连忙出得轩阁,将一行人拦住。蒋玄晖问:“至尊何在?”李渐荣看到史太身上溅血,提着横刀,哀求地说:“院使莫伤官家,宁杀我辈!”
李晔因为时至新年,想要与诸子团聚,却被蒋玄晖拒绝,看着偌大的宫殿,只有孤零零的几个人,想到自己被朱温囚禁,心中苦闷,于是独自饮酒大醉,正在后殿休息。
听到外面有喧哗吵闹声,连忙起来,衣服都来不及穿,就看到史太已经提刀闯入进来,穿着单衣绕柱躲藏逃跑,被史太追得近了,一刀砍倒在地。昭仪李渐荣大哭,连忙伏在李晔身上,想要保护天子。
史太生怕皇帝不死,又刺了几刀,将李昭仪杀死,复又补了几刀,血溅帷幕,他喘着粗气,对蒋玄晖说:“院使,至尊已薨!”
蒋玄晖侍奉天子一年有余,已经被李晔的气度所折服,所以他一直希望,朱温能够走曹丕的路数,禅让之后好歹留天子一条性命,就如同被降为山阳公的汉献帝一样。
然而看到李晔的身体冰冷冷地躺在大殿的血泊之中,蒋玄晖难过不已。这时士兵已经四处搜查,将何皇后带至殿内。
何皇后看到李晔和李昭仪躺在血泊之中,流泪大哭,紧紧抱着小女儿乐平公主,不住地哀求:“院使饶我母女性命!”
史太提刀就要冲上前去,被蒋玄晖喝止,说:“梁王有令,只杀天子一人,便留皇后、公主一条性命。”他怒瞪着史太,史太悻悻退下。
看着清冷的大殿,浓厚的血腥味挥之不去,蒋玄晖只觉得浑身刺骨的冰寒,他命令士兵为李晔、李昭仪、河东夫人等收尸,严令不得扰乱宫中,这才带兵缓缓退出了内宫。
蒋玄晖等人紧闭宫门,封锁消息,专心地等朱温从开封赶回来。春节假了,按例天子要接受百官朝贺的,但是今年的洛阳,气氛不同于往日,百官接到通知,天子有恙,不受朝礼,他们又不知道皇宫内发生了什么,于是议论纷纷。
正月初九,蒋玄晖矫诏,立德王李裕为皇太子,监军国诸大事。同日,宰相柳璨、独孤损又矫诏,以何皇后的名义,宣称天子李晔为河东夫人裴贞一、昭仪李渐荣等宫人所害,令太子于柩前继位,宫中哭泣不敢出声。
百官哗然,都觉得这件事是假的。蒋玄晖等人心中有愧,面对百官的责问,都不出一言。
正月十二,朱温再次从开封赶回了洛阳,听到蒋玄晖等人拥立了新的皇帝,大怒,在城外对前来迎接的三人开口骂道:“竖子辈,欲阻吾为天子耶?”
蒋玄晖只觉得,既然李晔一直不肯松口行禅让事,那么就换个皇帝,过一二年,再命新帝禅位于朱温,也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日后便是史书上,也不至于写得太难看。
然而朱温已经等不及了,他想册封妻子为皇后的愿望落了空,正是恼怒的时候,于是瞪着三人:“便受禅,也要早些!”张惠的棺材还未埋葬,朱温现在一心只想着能够正式下诏封她为皇后,也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蒋玄晖汗如雨下,他从朱温的目光看得出来,如果这一次自己再忤逆了朱温的意思,只怕自己的小命就难保了。
见到三人被迫同意,朱温这才心满意足地向皇宫而去,准备开始自己的表演。他故意从城外骑马狂奔,直入皇宫,一路大哭不止,伏于李晔的棺材上大哭:“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
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于是他以“军政怠慢”为理由,将义子朱友恭贬为崖州司户,复其本名李彦威,氏叔琮则被贬为贝州司户,不久二人就被同日赐死。
然后他与群臣商议之后,为年仅三十八岁的李晔上谥号圣穆景文孝皇帝,庙号昭宗,又命工匠修建和陵。
太子李裕即位,改年号为天祐,以朱温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一切政务。然而朱温并不满足于此,他先是假惺惺地处理了朱友恭、氏叔琮二人,便命蒋玄晖宴请昭宗其余诸子于九曲池。
蒋玄晖无奈,他知道这个黑锅必须要自己来背,自己先前在长安已经和韩建杀了昭宗的兄弟诸王,这一次又要对大行皇帝的儿子们下手了。
于是正月十五,蒋玄晖在西内宫的九曲池,设宴祭祀地神,邀请诸王赴宴。他命士兵将诸王灌醉,棣王以下八人,尽数被蒋玄晖勒死,然后抛尸池中。
半个月后,二月初二,洛阳匆匆搭设起来的受禅台,在被威逼而来的百官群臣见证之下,即位不到二十天的李裕,禅位于朱温。
朱温改国号为梁,向天下宣布,正式取代了大唐,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诏追封妻子张惠为元贞皇后,然后紧急命人向开封而去。在开封,张惠的棺材还未入土,只等着朱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