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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2006年,国庆翌日
沙发上这一觉睡的当真还不如宿舍的床铺,不说别的,单就这宽度而言,我必须得练就原地翻身的本事才行,这怎么可能?所以当我觉得窗帘似乎变得越来越薄的时候,才真正的睡去。
“好家伙!真能睡啊!可真是放了假了!”父亲的嘲讽比闹钟更让人反感,眼睛还没睁开我就把身上的被子掀开,却发现这被子一晚上的功夫重了许多。我挠挠头,睁开眼,却发现被子上多了一条毛毯。
“我就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放了假就真的放假了?回家连本书也不带?还有没有个学生的样子!”父亲就站在门口,鞋也不换。
“行啦!大清早一直说他干啥?你还下下楼等我吧。”母亲换鞋功夫不断推搡父亲。
“几点了还大清早?”父亲抬头看了一下手腕,“这都马上十一点了!昨天不是还说去爷爷家吃饭,这是咋呀?打算进门直接张嘴,一点活儿都不干是吧?”
面对咄咄逼人的父亲,我选择了沉默。
“心烦!”母亲突然一声厉喝,“你要是闭不上嘴就下去等!”
“行!你就拿你妈当挡箭牌吧。就知道在家睡觉,一点出息也没有!回来还不如不回来!”说完父亲愤恨的下楼去了。
“这是早上出门没吃药吧!”我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母亲愤怒的眼神又对准了我,“怎么说你爸呢!人家不是为你好?你看你身上的被子,那不是人家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怕把你冻着,又给你加了一条。你也是太不像话,一点大学生的样子也没有,居然能一觉睡到这个点!”母亲在衣柜里翻腾着什么,然后换了一件大红的衣服,“妈妈一个同学的孩子结婚,我和你爸去给人家捧场,中午你要是去爷爷家就赶紧,不去自己随便吃口。”说完朝桌子上甩下一百块钱,便走了。
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我这早晨劈头盖脸就是两顿骂,心情哪里还好的起来,幸好这次来也没带行李,看来走的时候也用不着拖泥带水了。打定主意后,我拿起桌上的钱,打车去祖父家。
到了家里已经是十一点四十,门却没锁,我进去以后赫然发现二哥在家,奶奶和姑姑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哟!你回来了?”二哥也不知道我回来的事,看来祖父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书房的门也开着,姑父正在和祖父交流着什么。我问二哥他的身体好些没,他却微微露出点笑意,却没展现完整的笑容。然后他就出门去了,也不告诉我他去哪里,要干嘛。
不一会儿奶奶就端着一个大铁盆,里面是整整一盆鸡块,鸡肉的香气扑面而来,顿时弥漫了整个空间。鸡块明显被油炸过,黄色的地方如同被蜂蜜包裹着,粘稠的能够拉起丝;略微焦黄的地方像琥珀,看起来松脆适中。我没吃,口水已经开始在冲洗不听使唤的舌头。
“守信呢?”奶奶疑惑的看着四周。
“出去了,估计马上回来。”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二哥从我背后窜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四罐健力宝。
正巧这时闻到香味的祖父和姑父也走了出来,看到二哥手里的饮料,姑父哼哧一声,“买那东西干什!你的身体好了?连自己的一张嘴都管不住,你能干什?”
“弟弟爱喝。”二哥即使上了大学,在姑父面前依旧是老鼠见了猫。
“弟弟爱喝?你倒是机灵啊!”姑父钻进了厨房,接过了姑姑盛出的米饭。
我听到姑姑小声对姑父说:“吃饭呀,少说两句。”
姑父却没有配合的意思,放开了嗓子,“我知道!”
我也无暇去照顾二哥的情绪,毕竟难兄难弟的我,也是自身难保。因此,饭桌上不管姑父如何出言讥讽,我只是安心吃我的饭,好在饭后,安心返程。
当大巴开上了高速,手机把我从困倦中惊醒。“喂?”
“在爷爷家吃完饭了吧?在哪里?”母亲似乎这才参加完那场婚礼,似乎酒精让她的舌头失去了卷曲的功能。
“我在大巴上,回太原。”
“啊!”惊恐的母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咋了,学校有急事?”
“没有,我爸不是说我回来还不如不回来,那我就别回来了呗。”毕竟是在车上,我不敢大声张扬,旁边的一个胖汉已经睡熟,幸好他只流口水不打呼噜。
“唉!”母亲长长的一声叹息道出了许多无奈,“你瞧你这个孩子,你爸说你两句,你就当真了?你爸毕竟是你爸,连说都不能说?这要是把你换到有的家庭,孩子不听话,爹妈拿着棍子打的,你说你可咋办?”
“首先,我没生在那样的家庭,所以这个假设的后果我不能准确判断,但是我觉得这样的家庭打出来的孩子,难免不会有一天连本带利打回去;其次,既然我不是那样的家庭长大的,做那样的假设有什么意义?咱就说我爸,让我在家休息的也是他,恨不得我滚出去的也是他,一天的变化这么大,你让我怎么办?这不是我信口开河,昨晚你也在,你说吧。”我似乎找回来做证明题的感觉,心里痛快了不少。
“你看你这个孩子,你爸难免有时候心烦,总体来说人家对你够好了,还要咋样?再说了,又不是不让你走,你要是真想走,你好歹说一声。你爸中午还念叨说让你走之前,带你买点羊杂、买点丸子,外面的饭吃不惯,在宿舍烧点热水也能凑合一顿。你看看,人家啥不是为你想的。你这说走就走,多伤你爸的心。”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朝令夕改的父母,做子女的我心里有多难受。我爸不就是当个小领导吗,至于我还得啥事都配合他?他高兴我沾光,我生气我倒霉,咋,伴君如伴虎啊?你愿意把他当皇帝捧,我还没那个心思当太子了。”
“行了行了,越说你越来劲!你要是把和你妈吵架这个劲头用在学习上,哪个学校你也能考上。”
母亲的话无意间又触到了我心里的伤口。“我说你有意思没?能不能别老拿高考说事!是,我考的不好,那我考的再不好,也比你俩强吧!”
“杨正!你说话别太放肆了,妈妈对你够宽容了,还和你讲讲道理,有几个父母能做到我俩这样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没听过?”母亲已经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
“那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还能说啥?要是你就喜欢愚忠、愚孝这样的孩子,那你们还不如买个机器人,或者干脆养条狗。人是有自由的,是有思维的,就算是父母也没权利剥夺子女的思想。”我感觉自己不是坐在车里,而是站在辩论会的发言席上。
“行啦行啦!我懒得听你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你爸在水果市场给你买水果,你自己跟他说吧。”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而我的手机此刻却变成了黑洞,似乎要把我吸进去。我奋力挣扎,却也逃不过宇宙的霸道。我迟钝而僵硬的在手机上摁了十一下。
“哦,一会儿就回去了,我准备了两份,一份这几天你在家里吃,另一份你抽时间给你爷爷送过去。我看这新上市的葡萄不错,多给你买了点。你不是经常玩电脑,都说这东西对眼睛好。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父亲兴致高昂。
我忍不住用另一只手遮盖住眼睛,似乎是窗外的阳光太过刺痛,泪水才会窜出。“爸,学校有点急事,我得赶紧回去。那个,我已经坐上车了,随后再说吧,您留着吃吧。”
“我哪能吃得了!”声音明显只有上一句一半的音量,而激情已经彻底冷却。“算了吧,实在没人吃,让你妈拿上给补习的孩子吃吧。唉,你啊,真没法儿!”
合上手机的我,突然觉得身旁的胖汉长得那么丑陋,一脸的赘肉就像是证明他性格十分欠揍。我把头掉过去看着窗外的树,那些树为何跑的那么快,看不了几秒,我的眼睛就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