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在劫难逃

对于这一切，冉均若不禁感到一阵无奈，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冉奚最疼爱的侄子，他是冉家最有资格继承一切的血脉，可是，他忘记了，冉奚并不真心乐意为冉家做些什么，她只是很不幸的出生在这个家庭罢了。若说起当初，她未下令杀了自己的几位兄长，而只是将他们放逐，已对他们很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当年冉奚和母亲在这个家中过的并不好。

随着冉中言因一些微不足道的原由赋闲在家，他越来越为自己的地位感到恐慌，至少从前冉奚还会让他插手做些事情，而如今，他甚至都无法让她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哪怕一瞬的时间。

手中是卓韵写的字条，约他今夜在莲阳宫见。

无论如何，这都是冉氏的东西，还轮不到戚氏那些丧家之犬来争夺什么。

冉均若的脸上露出冷酷的神情，将字条放在烛光中，看着它慢慢地化为灰烬。

鸣晓宫旁的别院。

已是夜深，宿嫣从浅眠中醒转，只听得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扰人。

谁会在此刻行走在宫中呢？这般的不耐和仓促，好似在赶着去什么地方一般，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有一种令人不快的预感，如同一双爪子，挠在她的心头。唯有等着天色渐渐的淡了，才在迷迷糊糊中又跌入了梦境之中。

卓韵知道，这一回，是在劫难逃了。当她看见冉奚那冰冷的脸孔望着自己的时候，她竟感到一阵心安。这一切都说明，她对苏瓒那抹笑意的猜测是正确的。

“姑母。”冉均若嗫喏着，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冉奚望着他的眼中带着嫌恶。

整个莲阳宫被灯火照亮，未加打理的断壁残垣被光线衬得愈发的荒凉，但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当场被捉的卓韵与冉均若二人。

冉奚冷眼看着他们，不发一言，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不急不缓地说道，“带回去。”

会有这么一天的。卓韵跪在鸣晓宫的地上，面前是冉奚，身边是冉均若，站在一旁的有苏瓒和刘升。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不同的神情，得意，愤怒，不满，惊惶。卓韵只是在心中不断的对自己说，会有这么一天的。

当时她铁石心肠地撇下母亲进了皇宫，她便在自己的身后告诫着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在她害了不少人之后，成了被害的那一个。

其实她何尝不知晓呢？只是，她太向往可以执掌他人的生活了，当她看到戚芜那般云淡风轻地点点头，便是一个人死，或者活。她从未发现原来人世间还有这般的乐趣。纵然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她也欣然接受。

“你们为何会在莲阳宫？”冉奚寂静而凄清的声音响起，将卓韵拉回了现实，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苏瓒，坦然道，“苏公子说要见冉大人，要卓韵安排。”

冉奚闻言，别过头去看向苏瓒，后者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若苏瓒参与此事，那为何又将它揭露出来，这不是自讨苦吃么。”“有些人甘愿以身犯险，吾等也无法阻止。”卓韵回嘴道。

冉奚的视线在二人间游走，最终停在了冉均若的身上。他自始至终都沉默着，倒是与他的脾性不合。“你有什么话好说？”她问道。冉均若颓然地摇摇头，“均若愚钝，听信小人之言前来赴约，均若甘受惩罚。”

这一刻的卓韵，是惊讶的，一切看似是他揽下，其实都被推到了自己的头上。若是以他的头脑，定无法即刻想出这般的说辞，可见，这所有的都是一个圈套，目标只有一个，便是她，卓韵。

无须抬起头寻找那道目光，她已经知晓谁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为了报复自己，苏瓒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自己的仇人都能拉拢过来，只是为了白芷。不期然地，她竟然感到一阵落寞。可惜，没有人会为了她做出如此的事情。正在这时，卓韵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世界突然被吹熄了灯火般没有了意识。

这样也好，就让所有的都消失，只剩下自己。可是，她突然地想念起自己的母亲，可惜，她并不在自己的身边。

苏瓒望着忽然昏厥过去的卓韵，嘴角含着的笑意被冉奚捕捉得一清二楚。吩咐将冉均若送回府邸严加看守，而卓韵则被抬回了房间。一时间，众人散去，就剩下这主仆二人。冉奚这才徐徐地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下，静静打量着他。

黄昏时候，当他对她说卓韵与冉均若有密谋时，她就已注意到他的眼神，哪怕后来带着一行人去往莲阳宫等候在此处接洽的二人，她也知道，发生的一切远没有他的眼神对他而言更有意义。

“从何时开始的？”她用不容逃避的语气问道，苏瓒只是一怔，旋即微笑着回答，“彼岸。”

“这么久了么。”冉奚呢喃着，兀自想着什么，利用彼岸之事让卓韵中毒，在她饱受煎熬之后再以解药诱她将冉均若拖上台面，最后却联合后者一起将她置于死地。“因为白芷？”

“是。”苏瓒镇定地回答，他的言语间毫无畏惧，既然父仇已报，卓韵也不会有好下场，那么其他的他都已不在乎了。

“那你预备如何处置朕？”描画精细的眉眼斜斜地望着他，看不出此刻的情绪，但是，字里行间却找不到一丝的不快，倒像是透着某种轻松。

“结束了，与陛下何干？”苏瓒微微欠了欠身说道，“杀父者，冉中言；杀妻者，卓韵。”

“呵，你说得倒是干脆，只是，既然卓韵早晚会中毒身亡，你又为何要折腾这一番，还让朕知晓？”

“苏瓒想去陪白芷，可惜，不敢下手。”

洞若观火的眼眸一亮，沉吟了片刻后冉奚才道，“罢了，你已独活了这些年，也不在乎再多些时日，从今日起，陪着朕，待到朕死前，定赐你鸩酒一杯。”冉奚的话让苏瓒惊讶地抬起头望着她，她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他从未如此刻这般打量她，那从肌理发丝间散发出来的腐朽，是在今日前的他未曾留心观察到的，不由自主地，他竟有些同情起这个坐拥天下却也无比孤寂的女子，虽然他们曾融为一体，但是他从没有留意过她的心绪。不知怎的，她的眼中竟流露出对死亡的向往，好似，那是最完美最值得期待的解脱。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猜到冉奚的意图，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仿佛透着深意。因此，当废黜皇储戚况的圣旨被送到门下省审查时，没有一个官员敢于劝诫。其实自从冉奚登基以来，门下省便已形同虚设了，又谁能有足够的胆量挑战冉奚的权力呢？

“废了三皇子，难道是为了立庐陵王么？”圣旨一经宣读，朝堂之上人人都在猜测着缘由，最贴近的可能都被放到了刚回皇城不久的庐陵王戚洵身上。

“萧某可不敢揣测圣意。”萧然对同僚略带歉意地一笑，作了揖道别后便加快了脚步往宫门外走去。怎料一个疏忽，撞上了一名正低头赶路的宫女。

“奴婢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只听得她慌慌张张地开口，低垂着的头微微抬起，却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

“无碍。”萧然不在意地摆摆手，刚要离开，留意到她的神色，不免有些犹疑。倒是那宫女收回了目光欠了欠身，“奴婢先行告退。”说完绕开了他径自走开了去。

萧然依旧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那个背影。那一张一闪而过的脸孔在他的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样貌。只见她在不远处的路口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路。他的心中登时明了了。微微牵起嘴角，转而又迈开脚步，朝宫门走去。

“本宫自去莲花池坐会儿，你忙去吧。”她说着，独自朝莲花池走去。

皇储府。

戚况独自坐在书房中，御蘅带着羿蘅在不远处的花园里练字，那认真而专注的脸庞让他暂时忘却了心中无限的惆怅。他想走，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个被权欲所充斥的地方，过一段恬静的时光。但，他明白，此生他是无法再离开了。因而他更加希望，自己的两个孩子可以避免过这样的生活。当冉奚的那道圣旨落到他手中时，在旁人皆叹可惜的目光下，他的心中升腾起的是无比的欣喜。摆脱皇储的身份，日后登上帝位的就不再会是他，而他的孩子，也不用再为这个金黄闪闪的皇座而被囚禁一生。

“淳王。”管家恭恭敬敬地上前禀报道，自从无缘皇储之位后，他又一次用回了自己的封号。“陛下召两位世子入宫。”

戚况想不透冉奚为何要有这般的举动，望着不远处的御蘅和羿蘅的眼光里透着担忧，“我这就带他们去。”

“不必了。”一把温润的声音传来，无须抬眼，他便知来人是谁。只见宿嫣向他淡淡一笑，行了个礼，“陛下派奴婢来接两位世子，不必劳烦殿下。”这句话说得客气，但是，戚况知晓，这是又一次将他与要保护的人分离开来。脑海中闪过白芷的模样，戚况的心头被恐惧笼上灰暗的色彩。

他的眼神触上了宿嫣的，只见后者向他点了点头，深邃的眼中是值得相信的坚定。“那就辛苦昭仪了。”

阳光从宿嫣身后洒下来，将她的脸庞留在了青黑色的阴影里，她闻言，对他笑着点点头。所有的一切，都已心知肚明。

皇宫。

戚芜从清和殿走了出来，刚出了路口，便见宿嫣带着御蘅和羿蘅徐徐走来。“奴婢拜见永宁公主。”她堪堪行了个礼，一旁的御蘅和羿蘅也向戚芜欠了欠身。

“宿昭仪何必多礼。”戚芜笑着向她走近，“不知昭仪带两位世子是要往何处去？”

“陛下念及孙儿，因此遣奴婢将世子接了来玩耍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