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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善面
这一夜,好像过了几辈子那么长。
冷风阵阵,寂月皎皎,霜花结满了窗棱,所有人都如坐针毡,无心入眠。屋内屋外,人心惶惶,凌皇帝才刚走,如今正是国无君,朝无王,内忧隐着外患的敏感时期,若是天启皇位再这么空下去,恐怕有心之人便会趁虚而入,到时候,不免又是一场血流成河,尸骨堆山了。
不仅百姓遭殃,而且还面临着灭国之灾。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即墨羽!”眼珠布满了血丝,双眼肿得似桃的沐婉清掀开珠帘,心如火灼,痛心疾首地走向即墨羽,“你不是说王爷天亮就会醒吗?你不是王爷并无性命之忧吗?为什么,为什么王爷到现在也没醒?为什么!”她近乎崩溃道,“你是不是怕我会对白芸嫣怎么样,所以你才这么说的,是不是,是不是!”她歇斯底里地摇晃着即墨羽,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减少自己的痛楚。
即墨羽用力推开她,
“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尽力挽救,只要王爷尚有一息,我即墨羽定当作力以赴,这无关其他,只为天下苍生,只为天启百姓。”
从易卿辞出事的那一刻起,沐婉清的眼泪就未曾干过,
“我就知道是她,除了她,没人可以伤得王爷。我亦知道即便她要了王爷的命,王爷也不舍得我动她一根毫毛,可是我只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王爷爱她如命,不管有什么恩什么怨她都该放下,可是她……”
“你并没有经历过,所以,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他们之间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知道,若是王爷死了,芸嫣也一定不会独活。”即墨羽沉沉道,若是仔细看,甚至可以看到他眼角泛出的泪光。
“呵呵,”沐婉清苦笑,“就连死,她也要跟我抢。”若是王爷死了,她必然也不会独活。
毕竟,从她有记忆的时候,王爷就已经住在她的心里了。
她对王爷的感情,不仅仅是只有男女之情,还有亲情,友情……王爷就是她所有感情的寄托。一个女人深情若此,已经没有了自我。
不得不说,她亦是悲哀的。
可是感情的事,从来都无法勉强。
虽然白芸嫣的那一刀刺偏了,可是却刺得很深。因为那一刀包含了她满腔的愤怒与无奈。
面对城破家亡,以及父兄的离去,老天的不公,还有心爱之人的欺骗,她无奈而心寒,根本无法平静。这一刀虽然刺在了易卿辞的心口,却是疼进了她的骨子里。若然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可为什么还要接近她,靠近她。甚至,她都有些怀疑他对她的爱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利用?
难道他是故意而为之,用感情这把无形的剑杀她于无形,折磨到让她生不如死?
若他真的是这样,那他就太残忍了。
易卿辞命悬一线,就连大罗神仙也无法肯定他是否能活过来,又何况那些凡体郎中?但是所有人都不敢说出这个事实。因为这可是关乎到他们九族的性命。
因此,他们亦只敢走一步看一步,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上苍,让他们的主子活过来,让他们亦能够活下去……
“不好了不好了,姑娘,外面来了好些官兵将客栈围起来了。”方春雪守了白芸嫣整整一宿。
天将亮之时,小二忽然推门店而入慌慌张张道。
方春雪蓦地站起来,
“我出去看看。”临出门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白芸嫣,正如一根没有生命的枯木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想来,这片刻的时间,她应该不会有事的,“小二,好好地看着白姑娘。”但仔细一看,还是觉得不太妥。
“是!”小二应声而诺。
方春雪披了斗篷,刚欲迈脚出去,几官兵便一涌而进,
“谁是白芸嫣!”
方春雪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退到白芸嫣身前,
“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官兵扫视了一眼,径直走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推开,像提小鸡一样,将白芸嫣拽了起来,狠狠地推倒在门口的地上,
“将行刺王爷的凶手带走!”
言罢,便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官兵抓起白芸嫣,将她往门口拖去。而此时的白芸嫣就如同一个活死人般,除了有一个活着的身体,她的魂魄全没了。整个人软绵绵的,毫无反抗的能力,任由那些人拖着她往外去。方春雪见此情景,忙拼了命的堵在了门口,
“你们,你们不能带走她,不能带走她!”
那些人毫不怜香惜玉,一把将方春雪踹倒在地,额头撞在了门口的柱子上,顿时渗出了殷红的血,
“姑娘!”小二忙上前搀扶,“你没事吧。”
方春雪只觉得脑袋晕晕的,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可是白芸嫣已经被那些官兵带走了。在小二的搀扶下,方春雪勉强站起来,却还要挣扎着想要阻拦那些带走白芸嫣的官兵,
“不行,我不能让他们带走白姑娘,我答应过即墨大哥,要看好白姑娘的……”
“姑娘,你已经尽力了,我们怎么可能阻挡得了那些官兵呢?再说了,您都受伤了,不是吗?”小二苦口婆心道。
“可是,可是即墨大哥回来,我要怎么跟他交待啊。”方春雪仍心生不安道。
“哎,姑娘,您这是何苦呢?我想,即墨少侠若是通情达理的话,他更该关心的是你,您看看您的额头,我带您去包扎一下吧,若是留下什么疤痕就不好了……”
皇宫,锦鳞殿。
太后金玉被强行扶起躺倚在凤榻上,透过珠帘,看着外面昏沉沉的天,不禁微微闭上了双目。
看来,这一切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她拼了命的要让自己的儿子定坐江山,并拼了命的为儿子保江山,可是到头来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想来,应当算是她再怎么努力,都是敌不过天的。幸而她没有手段做绝,杀了易卿辞,否则她就成了天启的千古罪人了。
“母后,”易卿瑟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您赶紧喝点儿吧。”面对这段时间来所发生的一切,她根本无力招架。
母后毕竟还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大起大落之人,不得不说,除却私欲,她真的是个大智大慧之人。一个弱女子,要顾全一国,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昨儿母后一醒,便召她来此,看到母后枯瘦的样子,她着实心疼,可是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事,她又不得不说。但,还未等她开口,母后便知晓了一切。因为,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也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主统后宫这么些年来,看人辩事是一项不可或缺的能力。若是认清了人,看清了事,便可以做到先知。
所有事情,先有因而后有果。
种下了什么因,就会得到什么样的果。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那个女人可是抓起来了?”就在昨儿夜里母后刚醒之际,便从宫外传来了二皇兄的噩耗。
母后二话未说,便发令将那凶手缉拿归案。
“她就该死!”易卿瑟不由恨恨道,“祸国殃民的妖女!”二皇兄对她那么好,她居然下得去手,“若是二皇兄醒不过来,就将她五马分尸!”
“瑟儿啊,”金太后缓缓侧目看了眼女儿,“母后可不是为了你的一已私欲才这么做的,母后知道,你二皇兄他一定会挺过这一关,只要他挺过这一关,呵,就会成为万人之上的主宰,所以,要想天启越来越好,那个女人决对不能留。”
易卿瑟眉心一拧,
“母后的意思是……二皇兄将来会成为……”即便母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是她仍然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呵,瑟儿啊,不要以为母后昏迷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皇兄突然驾崩,母后倒下,那些朝中大臣还不着急?而你二皇的才能又是众所周知的,他登上位,也算是众望所归了,如此,就算是母后到了地下,也好跟你父皇交待了。”
“母后……”易卿瑟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翻话能从母后的嘴里说出来,“您……真的好伟大。”若是二皇兄父皇以及兰妃能听到母后这翻话,一定会对母后有个重新的认识吧……
易卿辞迟迟未醒,即墨羽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而且心里总是慌慌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生怕白芸嫣会出什么事,所以他就匆匆离开了王府。
果然,回到客栈时,看到方春雪正焦灼地徘徊在门口,而且额头上还包扎着纱布。
他忙走过去问道,
“你怎么了?芸嫣呢?”
方春雪蓦地抬眸,像干涸的田地等到了一场及时雨似的双眼顿亮,
“即墨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话还没说完,就眼泪汪汪的,“我,我对不起你。”
即墨羽顿感事情不妙,可是见她也受伤了,语气就没有那么重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方春雪回答,小二就匆匆走了过去,插话道,
“一大早来了一群官兵强行将白姑娘带走了,我们家姑娘去拦,就被他们打晕了。”
即墨羽顿时心一悬,
“你的伤不要紧吧。”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重要的是安抚好眼前人。
方春雪顿时红了眼眶,
“即墨大哥,你……不怪我?”
即墨羽微皱眉心,
“我只觉得抱歉,连累你受了伤。”
“我没事,只是白姑娘她……”方春雪心里甚是安慰。
小二扬唇一笑,
“我说吧,我说即墨公子不会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