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暗中的交易2

这时，范二麻子已站到萧轻风的左侧，我的右侧，也就是站在我和萧轻风两人座位的中间。而徐衍则坐在我左手边的座位上。

“徐将军，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这伤风受寒闻不到气味儿的鼻子竟能……一下子捕捉到此人，喏，就是这位范……范厨子身上独有的味道。嗯……（萧轻风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皱紧眉头，朝徐衍和我做了个鬼脸），虽然这味儿不太好闻，不过，好像对于我的鼻塞倒是有点帮助呢……”

萧轻风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一个鼻孔，用力嗅了几下鼻子，然后声音很是夸张地大笑起来，

“哈哈……真的呢！范厨子身上的这股味儿好像真的能帮我缓解一下不适呢。可不，鼻子这边不就通了？嗯，我说范厨子，你好像比我的鼻烟壶还管用嘛。好像此刻，我连喷嚏都不想打了。嗯，让我再闻闻这种糕点，好像蛮香的……而且似乎还有一种桂花味儿……啊，夏姑娘，我说得可对？嗯，再尝一尝，哎唷，手艺不错嘛！我说……范厨子，这糕点都是你做的？唉，你又摇头又点头的，是怎么一个意思？都快把我弄糊涂了！别别别，你别这样手足无措呀！要知道，手艺好，是好事，大大的好事嘛。哎，我说夏姑娘，你不介意，我再尝一块这美味的点心吧。”

不过，还没等到我开口，这位使者就放下鼻烟壶，抓起一块桂花糕，一把塞进嘴里，狼吞虎咽了起来。

我与徐衍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对萧轻风说，“请随意”。不用说，我估计此刻徐衍和我拥有相同的疑惑：这个萧轻风今天是怎么了？言行举止好像有些不对劲，或者不如说，好像有点异常的兴奋。要知道，虽然我与这位风云二使之一没正式打过交道，仅是先前在金陵总部（那时总部还未被烧毁）见过他一次，但是，从他写给无风的几封信来看，我想，我完全有理由认为这位契丹使者是一个头脑清楚、颇有智谋、处事小心又言行得体的人。因此，今天他这副模样，就不得不令人产生怀疑。

“客气客气，我已经很随意啦。哈哈……哈哈哈……”萧轻风一边很没吃相的嚼着点心，一边咧开沾满了糕点碎屑的嘴，冲我和徐衍大笑。不过，就在这时，他蓦地挤了几下鼻子，然后出其不意地打了个吓死人的大喷嚏。不消说，这喷嚏是对着我和徐衍打的。于是，一股带着口臭味儿的糕点碎屑立即沾了我和徐衍一脸。

“哎哟，真是失礼！失礼啦！徐将军，夏姑娘，我可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夏姑娘，你可千万别生气呀。要知道，你一生气，可了不得，立刻就有……人（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萧轻风在说‘有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很是古怪）要不给我好果子吃啦！”

在我取出手绢擦拭脸颊、徐衍用袖子擦脸的时候，萧轻风还不肯让我们耳根清净，仿佛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似的仍在聒噪个不停。

“嘻嘻，萧兄严重了，这府里谁人不知，萧兄是我们大元帅的贵客？而且，很快，你们契丹部落就会与我们，因为眼前的这位‘耶律姑娘’而紧密结盟，接下姻亲啦。因此，我们元帅必然是想尽一切办法与萧兄交好，又怎么会‘不给你好果子’吃呢？嘿嘿嘿，不过，这种打趣新人的玩笑，偶尔说一说也是无妨，无妨的嘛，嘿嘿嘿。”

徐衍擦好脸，面带微笑地说着。不过，萧轻风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似的，忽然抬起头，去和范二麻子说话。

而我，也恰恰利用这个时机，转身朝徐衍使了个眼色。徐衍立即会意，把头了凑过来，我靠近他耳边，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我只要你给我和他单独说会儿话的时间，顶多就半柱香的时间。”徐衍皱起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吭声，不过，我看得出他那副神情近乎于默认。

蓦地，三两下就把盘中的桂花糕几乎吃光（盘中仅剩一点糕点的碎屑）的萧轻风，忽而挤了几下鼻子，见状，我和徐衍立刻侧头躲避。这位使者随即又打了两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不过这次，我和徐衍都成功躲避了糕点碎屑的偷袭。然后，范二麻子低着头，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在对那位使者说着什么。

“嗯，什么？你说什么，范厨子，你大点声嘛，怎么羞羞答答像大姑娘？什么？桂花糕？嗯，这名字不错，很不错，相当不错。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这厨子做的这种糕点是我迄今为止，吃到过的最可口的点心……呵呵呵……真是非常非常的不错呢！哎，我说……”

萧轻风一手抚摸着下巴，一手握着前一只手撑在桌面的肘部，饶有趣味地朝范二麻子抬起了眼睛，不过这次徐衍没等他说话，就立刻插嘴：

“既然如此，我说，范厨子，你就赶紧去厨房，再亲手做两盒这样的点心，好一会儿让萧兄带走。”

范二麻子点头称是，不过他刚转身走了没几步，却又突然被徐衍和萧轻风同时拦下，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朝其大叫，“等等！”

范二麻子停了下来，在距离门槛约莫五步远的地方冲我们转过了身，问还有什么吩咐。然而，这时，门外忽而传来王大满开心的大叫声，“慕夏妹妹，慕夏妹妹，你是不是躲到这儿啦？我怎么找不到你？慕夏妹妹，慕夏妹妹！”

徐衍立刻紧皱眉头，站起身，绕过范二麻子，走到门边，掀开了一道极细的门缝，对着门缝外边不住地打量。稍顷，王大满似乎走远了一些，他才回过头，很是客气地朝萧轻风摊开了一只手掌。这动作的意思仿佛是在说，“你是客，有什么话要吩咐范厨子的，自然也应该由你先说。”接着，这个少白头就又转过身，站在门边，把头凑在门缝边，神情专注地往外瞅。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刚才……刚才……不过是想让……让……这个……那个……”

不知为什么，今天一直表现得活像个小丑的萧轻风突然说话结巴起来，我听到这儿，抬起头，好奇地朝他打量了过去。下一刻，我猛地打了个冷颤。萧轻风的眼里竟然闪烁着歉疚与胆怯的神情！怎么回事？我立刻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然而，只看到了突然间把头垂低的范二麻子。

而与此同时，徐衍一直站在门边，从门缝中窥探外边的动静，似乎始终没有注意到萧轻风方才的失态。

“啊，其实我也没什么话要对范厨子说，只不过……觉得，两盒好像有点不够，我想让这位手艺好得出奇的厨子给我多做几盒这种点心。”

萧轻风说话的同时，已然恢复了原先那种自以为是又洋洋得意的神色，而这时，似乎已确认外边的王大满已经离开院子的徐衍，也转过了身，冲萧轻风欠身赔起了笑脸，

“呵呵，萧兄，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范厨子，刚才萧兄的话你都听到了（至此，徐衍已经完全换了另外一副说话的腔调）？哎，等等，你……你先别急着走。嗯……你这模样倒让我一下子想起了这府里原先的一个人……不过，我先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这儿的？又是谁把你领来的？”

“小人叫范二，刚来府上两天，领小人来此的是林将军。”

徐衍点点头，又道，“我再问你，你和原先府里的那个会做牛肉面的范大麻子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长得如此相像……”徐衍望着范二麻子脸颊上密密麻麻的黑麻子，露出恍然的神情，接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下来，“那么……这么说，你来这儿是投奔你哥喽？”

范二麻子把头垂得更低，几乎要耷到胸口，好一阵，他一声不吭，只是笨拙又缓慢地一味地摇头。又过了一会儿，在徐衍急躁的带着明显催次意味的假咳声下，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厨子才讷讷地、又不乏伤心地开了口，“我哥他……他前段日子，突然得了急症，死啦。”

徐衍不再说话，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抬起，朝范二麻子做了个动作，打发他退下。不过，后者刚打开门走出去没多久，徐衍就在萧轻风诧异的目光下，走到桌边，捏了盘中仅剩的一点桂花糕的碎屑放入口中，接着，徐衍忽然面露喜色，转身对着门外之人惊呼，“范厨子请留步。我还有点私事要找你。”说完，扭过头，朝萧轻风点了一下头，说了声“失陪片刻！”就三两步跳到了门边，然后倏忽一下纵身越过门槛，拉住了门外范二麻子的胳膊，拽着这位厨子快步往院子门口走去。而且，这个少白头走得太急，连门都忘了关。两扇敞开的门板被猖狂的北风吹得哐啷只响，好像用不了多久就要散架。

我站起身，走到门边，把门关紧。

接下来，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

半柱香过后，我达到了目的，徐衍也感到甚为满意，唯一脸色愠怒的就只有后来从我院子里走出的那位兼任了送嫁与催命之职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