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养蛊人（四）

“这才几日不见，怎么会溃烂成这副模样！”

掌柜大吃一惊，沉痛地叹了一口气。林婆浑浊的双眼里瞬间积满了泪水，轻轻眨了下眼，泪水夺眶而出。

她捂住嘴哽咽道：“可怜的娃儿……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苏衡看了她一眼，将视线放回小林身上，沉思片刻，向前走去，方踏出两步就被掌柜拦住：“公子，这还有救吗？”

苏衡尚未回答，就看见一旁的林婆正怔怔地望着自己，眼神中是压抑的希望，苏衡收回视线，认真道：“让在下一试吧。”

他越过掌柜走到小林面前，刚刚蹲下身子，就问道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凝固后的血迹的味道，苏衡微微蹙眉，伸手向小林的脉搏把去，正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小林的皮肤时，小林的身子忽然一颤，而后就是一阵惊慌。

“你！你是谁！出去，出去！啊啊啊！”

小林自床上挣扎起来，抱着头向床的角落夺去，身子仍旧不停颤抖，仿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小林！小林啊！”林婆哭喊着正要向小林扑过去，苏衡回身一挡，掌柜瞧见立即拉住了林婆，“林婆，冷静一下，让这位公子给看看吧。”他轻轻拍抚着林婆的背，林婆犹豫地看了苏衡一眼，低头无声抽泣着。

屋里恢复最初的寂静，苏衡看向仍在发抖的小林，脚步轻轻挪动，重新慢慢靠近小林。

“别怕，在下是来医治你的。”温和的声音极力安抚着不安的人，苏衡向小林探出手，刚搭在他的肩膀上，就见小林猛地抓住自己的手，张开嘴巴就朝那手咬过去！

“啊！”

“不可！”

身后是两道惊呼，苏衡在那一刻反应极快地抬起另外一只手，掌刃起落间，沉重地击在小林的颈部，“咚”的一声，小林倒在了床榻上。

“小林！小林！”林婆紧张地唤着小林的名字，苏衡用另一只手握住方才被小林抓住的手，回头看向林婆，出声安抚道：“没事，只是让他安静下来，让我好为其观望诊治一下。”

掌柜拍了拍林婆的后背，让她逐渐冷静下来。

“公子，你的手……”掌柜担忧地看着苏衡。

苏衡道：“没事。”他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上面是浅浅的牙印。苏衡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绣帕，随手擦了擦，而后收了回去。

苏衡将小林端正地放置在床上，借着微弱的明光，观察着小林身上的状况。

面部是被挠出来的伤痕，新旧皆有，但也不算太严重，可以看出这样的症状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每到疤痕里都有细小的凹凸坑洼之处，颜色为紫黑色，以及凝固的血迹。

苏衡盯着小林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伸手解开小林的衣裳，赤裸的胸膛也已伤痕累累，伤口状态与面部相近。

瞧过情况后，苏衡才搭上小林的脉搏，脉象虚弱，想来是被折磨至此。

他从怀里掏出针包，取出三根，分别扎在小林的几个穴位上，而后又从怀里拿出一罐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送进小林口中，紧接着就撤下方才扎上的银针。

“已经没事了，这个东西，请收下，每日涂抹两次，七日便会好转。”苏衡从袖子里拿一个膏盒，递给了林婆，“待会我会再写下药方，每日服用一次，十五天后他身上的毒素将全部清空。”

“真的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林婆热泪盈眶地准备跪地道谢，苏衡一抬手就扶住了她：“不用谢。”

“那，那需要多少银两，老妇，老妇家中贫穷，但一定会尽力支付恩公诊治费用……”

苏衡摇了摇头道：“在下分文不取，照顾好小林即可。”

说完，他抬头看向掌柜：“掌柜，我们走吧。”

掌柜似乎还在恍惚之中，听到苏衡的声音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哎，好好，那我们走吧，林婆不用送了，照顾好小林吧，等会我在来瞧瞧你们！”

“好，好！谢谢恩公！”

沧桑的声音之中充满着疲惫与安心，苏衡跟着掌柜离开了那间小屋，屋外的雨依旧下得不听，苏衡抬头看了看屋檐瓦缝间流落的雨水，脑中产生了短暂的空白，等到走至客栈小门时，苏衡才回过神来。

“掌柜。”他出声唤住掌柜，掌柜不明所以回头看他，尚未问出何事，就见苏衡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出来，“这个，替我交给那对母子吧。”

“这，客官为何不自己交于他们？”

“方才忘了。”苏衡淡淡道，“更何况，在下也要离开了。就劳烦掌柜了。”

掌柜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嗯，我明白了，公子放心吧，我一定会转交给他们的。那小子也该好起来，否则店里人手都快不够了……”

掌柜挠着头从小门回到客栈里，苏衡紧跟其后，到了客栈内，看见桌边坐满了那些人。

“先生，你是去了哪儿？都找不到你的人。”阿义第一个瞧见苏衡，立马站了起来朝苏衡走了过去。

苏衡与掌柜对视一眼，在掌柜开口之前先行回答：“去处理一些事。怎么了？可以出发了吗？”

阿义对苏衡究竟去处理什么事并没有细问，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屋外的情况：“弄好了，听说稍远一点的还没成，不过等我们走到那边也差不多好了，我们这些兄弟都在等你回来呢！”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苏衡道，“那我们出发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掌柜，微微颔首，作揖告辞。

一行人手中拿着先前店小二为其准备的雨伞，踩着脚下的厚实木板，一步一步向前去。

雨依旧下得那样大，雨水积满凹地小沟，雨声充斥着整个村庄，凉意伴着微风包围着苏衡的身子。

在蒙蒙雨雾中，他回头看了那客栈一眼，脑中想起先前客栈掌柜说的话。

江湖人，黑衣，刀剑，似刺客，蛇……

再加上最后的毒……

没错了，那群黑衣人，想来就是辛烈堂的人。

只是不知晓洛隐是否亲身前来。

倘若他当真来到这儿，那么他来此的目的又是为何？

是那群养蛊人吗？

他要寻那些养蛊人做什么？

这其中又牵扯到什么？

心头疑问重重，如雨中雾，朦胧不清。

雨水无法为苏衡解开谜团，在雨雾中，他只能选择尽快抵达目的地。